第62章 偷(第2/5頁)

羅敷依舊和和氣氣地站在那兒,道:“淩禦醫讓這五人都別站著了。”

屋中十三人面面相覷。這一句話語氣雖溫和,氣勢卻足,聽不出一點波動。其他三位禦醫心中有了個數,劉可柔這小子又成功地巴結上了新來的院判,而院判對於他們不懂禮數的行為不放在眼裏,心裏卻多少不舒服。

待所有人坐下之後,羅敷在屋內踱了幾步,狀似隨意地說道:

“本官初來,事務從現在開始就須上手。大家不必拿本官當外人,有什麽疑惑盡管向本官提,若是大事,本官自當請示章大人,若是其他,本官很樂意與大人們共同商議。”

她挺秀的身影擋住窗格裏射入的光束,微笑道:“承蒙陛下錯愛,本官之前不過一介九品之外的藥局夫人,眼下卻得以站在北廳和諸位說話。陛下讓本官頂了袁大人的職,袁大人素來是怎麽要求諸位的,本官不便幹涉,但必不會讓自己與袁大人一般去職回鄉。”

底下眾人忐忑不安,只知道先左院判走的突然,猜是犯了什麽事,但近來並沒有傳言可供研究。新院判這幾句話,明擺著是說袁行雖然平時看起來做事滴水不漏,還是觸犯了上頭忌諱,要死守嚴防相同的錯處。但袁行到底犯了什麽忌諱?章大人一向過著神仙似的清爽日子,又聽羅敷說是今上提拔,各自則明了一二——今上看先院判不順眼,於是拿了個親兵補上來。這秦夫人資歷極淺又是個女郎,雖有陛下做後台,也不怕她飛揚跋扈。

劉可柔暗嘆自己走眼,秦夫人看著不通人情世故,其實腦子裏絕對有數。她在方府壽宴上答章院使答得漂亮,除此之外,他怎麽問話都套不出個所以然。如今看來,她是懶得跟自己說話,實是在……端架子。劉可柔頭一次看到有人把架子端的這麽無辜,人家竟還打心眼裏不計較她,覺得她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不會組織思維。

秦夫人果真高深。

羅敷可沒想多,她昨晚決定說的越少越好,不讓人認為她好欺負即可。兩段話一說完,便讓他們象征性地介紹一下自己,反正她也記不住每個人,純粹是走個形式。

十四人說完自己家族經歷,一位年紀最長的禦醫道:“請秦夫人前去景惠殿上香火。”

新官上任,都要去先醫廟上柱香。先醫廟就在堂後,朝南有一座景惠殿,如惠民藥局一樣供奉著伏羲、神農、黃帝香火,先醫廟外北向還有藥王廟,裏面有座銅人像。

羅敷頷首應了:“有勞這位大人帶路。”

她緩步走在禦醫身後,後面跟著一群醫官。聚在另外幾間房的二十八位醫士也從屋裏出來,他們是未入流的醫師,等了半天只有這時候有資格見到新上峰的面。

景惠殿只能一個人進,羅敷恭恭敬敬地把準備好的貢品擺好,將三柱竹立香插在厚厚的香灰裏,並不下拜,只躬了躬身。

而後她出了廟門,對眾人道:“太醫院歲逢仲春上甲日享先醫,章大人主祭,我等陪祀,本官希望每年享祀之時,大家都能對一年的職責無愧於心。”

醫官們齊聲應是。

羅敷默默嘆氣,這些人這廂禮數周全,背地裏還不知怎麽搬弄是非呢。太醫院是個小朝堂,每個姓氏背後的勢力錯綜復雜,所幸醫生是個相對比較單純的營生,除了涉及一些宮闈隱秘、接觸一些高位官員、得知一些朝堂浮沉……算了,她不想了。

祭拜完,羅敷挨個查了每個人的分工和事跡,發現秩序井然,人人都很上進,使用了幾十年的一套晉升方法運作順利。她不需時時在官署盯著,左院判更多的是為宮中朝中打下手,管理太醫院幾乎是個副職,據劉可柔說右院判管的比較多。兩位主事不在的日子裏,四位禦醫統領全院,好在下屬們都自覺,任務繁重,小算盤也沒有精力打。

好像太醫院的位置越往上就越是清閑,很符合大夫的天性。

她去了南廳兩間房,一間是司嚴的,一間是她的。房裏光線充沛,陳設素凈,一張矮榻、一副桌椅、一方書架,一扇屏風,書架上滿滿的醫書古籍,她翻了翻,居然還有原主人沒有帶走的手跡。

手劄分為三本,沒想到袁行寫得一手圓潤小楷,均極為細致,第一本還作了一篇短序。羅敷大致掃了前幾頁,明白袁行是個調制藥物的高手,幾十年如一日地鉆研此科,小有建樹。這些東西對一個醫師來說珍貴至極,他卻留在這裏,是走的特別急還是欲造福後生?她回憶起沉香殿裏袁行把她看得發毛的目光,打算明日從頭到尾仔細拜讀。

羅敷南廳時,劉可柔已經在院子裏等著了。

整個官署冷冷清清,她喜歡這樣安靜的氛圍,只有偶爾從宮墻那邊遠遠傳來的鳥鳴。那麽多人湧進屋子,卻沒發出一絲聲響,院子裏金黃的落葉被堆在角落裏,顯得非常幹凈寬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