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群魔(第2/3頁)

她挎著花籃慢慢地走,走到一半就硬是走不了了。

曾高裝作不察,徑自走了十幾步遠,一回頭道:“還不跟上來?它能把你怎麽樣?你又不是能吃的草。”

羅敷艱難地擠出一絲樂觀的表情,“其實……”

話音剛落,那匹馬像是不聽主人使喚一般,更往前進了一步,又擡起一張沾了草屑的馬嘴,倏地從鼻子裏噴了股氣。那活脫脫就是個輕蔑的動作,就差翻個白眼了。

羅敷天生有些怕體型比圓凳大的動物,只能接受沒長牙但長了軟毛的小東西。這匹馬長得雖極其漂亮,大眼睛長睫毛,額附菱花白章,但從她經過樹下的時候,它就阻在了曾高和她之間,姿態悠閑地橫了身子圍著她轉悠。本想從後邊繞過去,可那長尾巴甩來甩去的,她又不願意碰到。

馬的主人早已下地,帶著個小影子遠遠地立在潭邊喂魚,絲毫不理會自己沒有把馬拴在樹上。

曾高早想治治她這毛病,幸災樂禍道:“哎,話說回來,這匹似乎也是西極馬,跟你那匹小白馬同祖同宗,人家突厥大叔送你匹天馬容易嗎,你看都不去看一眼,扔在容府任它自生自滅,真是好狠的心哪。”

羅敷鎮定道:“不比陳醫師見死不救。”

曾高摸摸下巴,“放心,每年春天踏青都會來看你的,你是喜歡花果還是錢?哦,肯定是後一個。”

羅敷恨恨道:“你不心虛的話回去等著我夜裏敲門。”

西極馬即烏孫馬,有天馬之稱,四肢修長體態強健,是那種馬堆裏一下能挑出來的美人。這一匹通體全黑,在她見過的馬裏算非常大的,血統應很高貴,但這個舉動就實在與它的外貌不符了,羅敷有種被不會說人話的動物逼到絕境的感受。 草原上她全靠著巴圖爾趕牛羊,這會兒自力更生十分困難,喜歡其長相是一回事,寒毛直豎又是一回事了。

她猶豫著要不要喊一嗓子讓亭子裏的譙平聽到,他聽到了定會出來幫她解圍,這時黑馬驀地一甩頭,咬住了她臂彎裏的花籃。

羅敷嚇得立刻要丟掉籃子,不料籃子卡在胳膊肘,上面的草制編織物掛住了綢子,用勁捋下來必然得一手把那張馬臉推到一邊,這個高難度動作讓她倍感挫敗。

曾高嘆了口氣,道:“把籃子取下來,它不會怎麽你的,這馬經過訓練,對生人很謹慎,也許是籃子裏的東西讓它忘乎所以了。”

羅敷勉強道:“我剛才就這般想的,你過來幫幫我。”

曾高沒辦法,走到馬跟前,視若無睹地替她取花籃。她拍拍羅敷的手臂,“放松,放松。這是軍馬,不會隨便傷人。”

羅敷眼睜睜看著黑馬叼著籃子,顛顛地跑回樹下翻拱。

“真丟人,你以後不要說認識我。”

羅敷一路疾走,迎面卻突然跑來一個不到半人高的小孩子,穿過羅網似的木樨花枝和柳樹的絲絳,差點一頭撞在她腿上。

那孩子跑得太快,身子前傾的厲害,眼看就要栽到前邊來,羅敷猛地彎腰拉住孩子的衣服,將倒勢扼殺在萌芽狀態。

“哎喲,你說現在的小女郎怎麽一個比一個像小子,跑這麽瘋,萬一磕到牙父母不得後悔死。”

羅敷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手裏粉嫩嫩的一團,還真是個精力充沛的小丫頭,突然被人止住,連氣都沒喘幾下。孩子約莫四五歲,罩著湖綠的小衫子,短短的裙擺上都是褐色的泥巴,她伸手在背後一摸,果然一身的汗。

小女郎不樂意地扭著身子掙脫她的手,小小地嘟囔了一句,又大了些嗓門,字正腔圓地說道:

“你不要摸我。”說完,蘋果似的臉蛋往右一撇,連耳朵都開始紅了。

她說的是標準的官話,聲音清脆響亮,倒真有幾分小長官的威儀。再看她生的玉雪可愛,杏眼櫻唇,梳著仿照大人的繁復發髻,無疑是個愛美的貴族小姐。

曾高蹲下來,端詳著她道:“這好像是馬主身邊帶的小女郎,你方才看到她在潭子邊上了麽?小妹妹,你剛才在看魚?”

樹下這馬是和譙平一道來渡口的,說不定是他交好的同僚,因而旬休獨自帶了家屬散心。羅敷一點也沒有侵犯他人私有物品的慚愧,潔癖也暫時溜了,當下捏著她的小臉□□了幾下,如同揉棉花一般。

小女郎張嘴要叫,她及時地在前一刻放了手,半哄半騙地道:

“你下次再這麽跑,摔掉了牙,你爹爹可就不要你了。以後走慢點啊,記住了沒有?”

她示意曾高繼續走她們的路。

小女郎在後頭壓根不理她,兀自道:“不是在看魚,我在喂魚呢。”

兩人忍俊不禁,羅敷不由回頭,卻看見她已躥到了柳樹下的馬邊上,想拿那個做的漂亮的花籃。

馬對籃子情有獨鐘,叼著它避過了孩子,可對方緊追不舍,跟在馬尾巴後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