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痛打

羅敷記得,見到韓虎第一面,第一聲聽到他問小夫人安,她就一身莫名其妙的雞皮疙瘩。

開始以為是他的用辭問題。營裏的一些長輩,跟她年齡相差實在懸殊,於是稱呼之時,在“夫人”前頭加一個“小”字,以顯得不那麽生硬。

可韓虎上來就叫她“小夫人”,總有些戲謔輕視的感覺。

但她覺得,粗人也許意識不到這些細微之處。她自己不也是俗人一個,時常不拘辭藻嗎?

但現在她知道為什麽了!不是因為他的稱呼。

“你、你是冀州牧的……”

當日在桑田中,她伶牙俐齒,把個方三公子訓斥得灰溜溜而逃。一堆狗仗人勢的狗腿子也氣焰全無、嘟囔“多有得罪”。

這些狗腿子面目模糊,唯有一人給她留下些許的印象。那人看她的眼神比方瓊還要垂涎,呵斥周圍百姓時,更是比同伴要積極好幾倍。

而現在她記起來了。那狗腿子的聲音面貌,和眼前的韓虎何其相似!

韓虎見了她神色,知道她大約是認出來了。不愧是美人,不管是害怕、發怒、鄙夷、嫌棄,都各自別有風情。

“唔,小夫人好眼力。小人外出這兩年,也並未時時刻刻都在找人,總歸是要……穿衣糊口的嘛,這就在冀州牧帳下侍奉了一陣子,在三公子那兒混了個衛隊長當當……噓,噓,小聲,別叫!你別怕,小人今日不碰你,嘿嘿。”

嘴上說“不碰”,那目光簡直要把她衣裳都脫了。

……

當日在桑林中,因著羅敷一番大言炎炎,把她認成東海先生夫人的,不止十九郎一個。

還有混在方瓊護衛隊伍裏的韓虎。他也著實驚訝了好一陣子。不過他有點小機靈,沒有當場聲張。

東海先生居然在民間娶了夫人,而且這夫人恰好被方瓊看上了對於侍奉二主的韓虎來說,簡直是千載難逢的上位良機。

於是他尋個機會,跟方瓊告假,回到白水營,將這兩年的經歷編造了一番,聲稱自己一直在找尋主公東海先生;暗地裏,卻尋思如何把這位夫人弄出來,獻給新主公。

觀察她已好幾日了。每天她都在織坊裏規規矩矩的織布,想來是個怯弱賢淑的少婦。到了夜晚,早早滅燈,想必是青春年少,睡眠香甜。

至於後來,方瓊曾派人去查到羅敷的住地,以至於派了媒婆,悄沒聲去張柴氏那裏“下聘”這些事韓虎並不知道。

……

“我若劫持夫人做人質,諒他們也不敢攔我,說不定還得鼓歌相送呢。等到了安全地方,再讓小人好好服侍夫人。三年的活寡可不好守吧,小妹?”

他心滿意足地注意到,面前的小女郎明顯有些技窮。臉蛋紅一陣白一陣,無助地看看四周。只有亂七八糟的陳年書本筆跡,雖然都是東海先生留下的,但眼下對他毫無威懾之力。

他完全堵住了房門。女郎再怎麽後退,也只能越退越靠裏。幸而房間不小,她還沒碰到最後面的墻。

但她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狠。小刀一轉,直接指了她自己的心口。

“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你敢辱我,我就自殺!放我走!”

韓虎又好氣又好笑。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哪,還真把“貞烈”倆字當回事了!

“沒關系,小人不介意……”

遠處的人還在唱著什麽“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當風揚其灰”,顯然絲毫沒有發覺,相鄰的院落裏,秦夫人已經身陷險境。

甕中捉鱉,關門打狗。韓虎覺得勢在必得。

唯一不太順心的便是,女郎手裏的刀還指著她自己。雖然對於韓虎這樣的猛士來說,這種威脅跟身邊圍了只馬蜂不相上下。但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郎,還是要提防她突然失手自傷。

於是也不敢欺得太近,笑道:“夫人稍安勿躁。”

她有些畏縮,顫抖著改口:“……除非、除非你說清楚,要劫我去何處?到底有、有何居心?你若、說出個、道理,我……我……”

韓虎見她霜打梨花的小模樣,情不自禁吞一口口水。

他是亡命之徒,潛回白水營之時,就已做好了願賭服輸的準備。倘若他是失手讓人捉住了,惡聲惡氣的審訊逼供,他倒還不一定肯開口。

但眼前一介弱女子能懂什麽。天知地知,他韓虎掌控全局。

他捋一把油膩亂發,低聲笑道:“好好,說與你也不妨。夫人可記得咱們三公子?不記得沒關系。他可記得你。夫人乖乖的隨我出去,他的府邸隨時為你敞開大門,不比在這兒守活寡,抱著主公的舊物過日子要舒坦?所以你別怕嘛,小人只是個辦事的,又不會把你怎麽著……我還等著三公子的重賞呢!”

話是要這麽說。然而韓虎心裏盤算得好。等劫出秦夫人,藏到僻靜處,自己先享用個三五天,想必方瓊也不好過問搶來的別人家老婆,原本就沒指望她清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