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我主沉浮 第五卷 大結局之我主浮沉 第三十九章 獨自倚欄杆(第6/10頁)

“如何又自稱民女了呢?”若微身子向後微微一靠,仿佛有些倦了,“你是太皇太後命人從十三省選送的秀女中,經過層層遴選脫穎而出的名門淑女,更是遠近聞名的才女,若不是偶然突發的一場大病怎麽會與後位失之交臂?如今你已大好,這皇妃之位自是推不掉的!”“請太後開恩!”汪夢涵面色微變,終於彎下身子以頭觸地,像在乞求,又透著骨子裏的倔強,“民女不願入宮!”她說得直截了當,若微反而一時不知如何接語。

是的,她不願入宮,所以才在大選前夕自服大黃,連著瀉了好幾日,殃殃地拖著病體如弱柳扶風,自然在大選中出局。

若微的目光再次投在她的身上,她從袖中甩出一個小物件,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便掉在汪夢涵的面前。

“這是你母親送給你的?”若微透過她,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在禦花園裏以玉笛迎風而舞的方子衿,恐怕只有這樣的娘,才會孕育出如此靈秀倔強的女兒。汪夢涵悄悄擡起頭,目光瞥到地上的物件立即神色大變,眼中盡是驚恐之色,顫顫巍巍地將它拾起,再開口時已然目中含淚,“太後,此事乃夢涵一人而為,所有罪責也應由夢涵一人承擔。萬萬不要牽連夢涵的家人。”說罷,她再次以頭觸地,不停地叩首。

若微心中感慨極了,這丫頭進宮時竟然空心珍珠耳環中夾帶著制人腹瀉的大黃粉末,這心思真是巧妙,而避宮之意又如此堅決,真不知該如何相勸。

“你入宮前,你娘可是對你說過什麽?”若微問。

“我娘只是讓我想清楚,是想做園中的時令花卉只開一季,還是做草做樹,歲歲長青?”汪夢涵提到自己的娘親,緊張的神情竟然漸漸平復了,她擡起頭對上若微的眼睛,“我娘說,不管我如何選擇,都不要後悔。”若微點了點頭,二十年前在嘉興公主的及笈禮宴上,當年還是太子妃的張氏就在禦花園宴請京城名媛,並令她們各自展才,從而令觀景亭中的諸皇子選妃。

那時汪夢涵的母親,兵部尚書方賓之女方子衿就是這樣的一副傲骨,不媚不嬌,不舞不歌挨到最後,還是在若微和嘉興公主的助陣下才勉強為之,就是為了逃離被選入宮的命運。

只是她做得太過明顯,太過張揚,以至於得罪了皇室。

於是她從此在皇室宗親諸臣的視線中消失,皆因這次汪夢涵太過優秀,若微看好她想讓她成為祁鎮的賢內助,所以才仔細去查了她的身世,這才發現她竟是故人之後。

二十年過去了,拒絕的方式變了,變得更隱晦,更內斂了。

可是拒絕的心境卻沒有變。

“你不想入宮?不想成為皇妃?”若微心底是深深的遺憾和惋惜。

“是!”她再不諱言,坦然相告。

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

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飚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她低吟的竟會是這首《怨歌行》?若微不禁黯然神傷,她以手托腮靠在引枕上,秀眉微擰,落寞的眼神兒中不禁有些遊離。

看來是自己多事了,原想著讓這個靈秀慧敏的汪夢涵入宮為妃伴在祁鎮左右,一來在太皇太後與錢皇後兩代女主聯手的內宮中為自己添一個助力,二來是真的看好她的人才,這樣的人伴在祁鎮身旁,她這個做母後的才能放心。

可是現在她打消了這個念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罷了,若微揮了揮手,“你下去吧!”仿佛難以置信,她擡起頭認認真真地凝望著太後的面容。

太後比母親口中描繪的還要美,她看起來不過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美人如玉容顏不老,端莊華貴間絲毫不見刻板嚴肅,明艷聖潔中透著絕代風華與靈秀綽約。

這就是太後嗎?“回去見到你娘,就說宮中的故人問她安好!”若微仿佛真的倦了,她倚在靠枕上閉上了眼睛。

“是!”汪夢涵再次鄭重地叩首之後,悄悄退下了。

在熱熱鬧鬧地辦完了皇帝大婚典禮之後,仁宗皇後,宣宗之母,英宗之祖母,被尊為太皇太後的張氏終於如願以償,帶著對四世同堂美夢的期冀與稍許的遺憾,於正統七年十月崩逝。

十一月,帝上尊謚曰“誠孝恭肅明德弘仁順天啟聖昭皇後”。

十二月,與仁宗皇帝朱高熾合葬獻陵。

正統八年十一月,一場漫天飛舞的大雪飄然而至,將整座紫禁城裝點得異常聖潔。

遷入仁壽宮的孫太後站在臨溪亭上,遠眺著被白雪覆蓋的高大宮殿和如同瓊枝一般的樹木,呼吸著帶著絲絲梅花淡香的新鮮氣息,滿眼凝華積素如同置身在一個琉璃世界中,心情是難得的寧靜與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