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戰報(第2/2頁)

“是個法子,朔方軍和天德軍不能全過來,得調至少一半去範陽,一半的一半遊擊,剩下的恐怕攔不住叛軍。有回紇軍在,勝算大得多。”李齊慎看著長寧臉上浮起的笑,“但那是回紇,開國時搶過地盤的回紇。”

長寧面上笑意一凝。

李齊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不信任敘達爾,也不信任回紇。想來也是,叛軍再亂,領頭的也是康烈,算起來是帝國內亂,一旦放回紇人進來,且還是深入河套,要是回紇軍中途反水或是有什麽動作,就是外敵入侵。

這責任長寧擔不起,李齊慎也擔不起。

他一言不發,沉默地注視著桌對面的公主,等著她開口。

片刻後,長寧說:“那你就把我吊死在城樓上,用我的屍體砸死他!”

“好。”李齊慎忽然笑笑,眼瞳裏刹那間刀劍清光乍起,“再謝一回,謝你請來的馳援。”

丹華大長公主的私印在他手裏,還有兩支軍隊,局勢驟變,一下子把他從死局裏扯了出來,一條路明晃晃地擺在前面。李齊慎和李承儆或是李琢期都不一樣,他有得是腦子和自信玩死康烈,最不濟自己領兵,用槍尖把康烈的心臟挑出來。

“好。”長寧會意,“那我走了,我還是喜歡自己那兒,就算是狗窩也比宮裏舒服。若是之後再有事,隨便找人來叫我就行。”

李齊慎點頭。

長寧笑笑,也不行禮,起身就走。

她一出去,李齊慎再度低頭,翻出紙筆,想著怎麽寫這個敕令,硯台裏卻是幹的,墨錠放在邊上。剛好這時候又有人進來,他以為是長生殿裏的宮人,頭都不擡,也沒讓人做事,自己拎了邊上的水壺。

一只手輕輕一攔,從他手裏取了小壺,往硯台裏倒了一點清水,潤了潤底,再取墨錠,稍挽著袖子開始研墨。拿著墨錠的人帶著點笑意,聲音輕柔:“郡王現在淪落到要自己動手了嗎?”

“……長生殿裏的宮人不熟,差遣不動,還不如我自己來。”李齊慎又愣了一下,笑笑,“長寧帶你進來的?”

謝忘之應聲:“消息傳去公主府應該算快,公主說恐怕長安城裏要大亂,我還是進宮為好。”

“你看,我先前要你走,你不肯。如今叛軍一天天逼近,想走都走不了。”墨磨勻要一會兒,李齊慎不著急,低聲說了最壞的結局,“等到城破,真是要和我死在一起了。”

謝忘之磨墨的動作一頓,看看底下那層墨已經勻了,濃得像是芝麻糊,她緩緩地往硯台裏加了些水,繼續研墨,心不慌手不抖,好像壓根不知道李齊慎說的話有多可怕。她低著頭,發絲從耳側滑落,發梢微微勾著個弧,溫婉得像是江水繞彎。

她收了墨錠,看著研得正好的墨,輕聲說:“死而無憾。”

李齊慎一凜,旋即笑出聲來,攤平寫敕令用的帛,狼毫筆蘸了濃墨,落筆寫第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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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州。

“……阿耶?”李殊檀湊在李容津邊上,探出個頭,試圖看清帛書上寫的什麽,奈何李容津不讓她看,她只能拋出一連串問題,“陛下寫的什麽呀?叛軍到哪兒了?長安城還好嗎?”

“別鬧。”李容津單手拿帛書,另一只手按在女兒頭上,把這個亂跳的小娘子死死摁住。

李殊檀當然不服,又想竄,但她畢竟才十五歲,又是女孩,怎麽和阿耶比力氣,只能被按在掌心裏,不甘心地盯著他。

李容津權當沒看見,他的思緒也確實都在手裏的帛書上。他知道得很,李承儆不信任他,否則也不至於把他從朔方調到豐州,領個駐軍數量最少的節度使職務,先前叛軍鬧成那個樣子,李承儆都沒給他來道敕令,令他前去馳援。

但現下手裏這道敕令,用詞簡練,開頭結尾的套話都掐了,簡略地提了局勢,又說了接下來讓他如何。底下倒是規規矩矩的落著印,但這走筆的風格和李承儆截然不同,反倒像是曾隨他一同出行的那個少年。

李容津盯著帛書看了一會兒,忽然松開手,往李殊檀背後一拍:“走,隨阿耶去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