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羞辱(第2/2頁)

她擡起另一只手,翻出來的銀簪準確無誤地丟回薛歌書的榻上,在被褥上翻了個面,“我收這簪子,只是因為心意難得,不是因為喜歡。現在我知道你本就沒這個心意,那我原樣奉還,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別再和我說一句話。”

薛歌書沒想到謝忘之能這麽硬,一時發愣,還是乳母看著不對,生怕謝忘之背後使壞,連忙說:“這……娘子消消氣,我們家娘子是嫡女,平日裏郎主都寵著,這才……”

謝忘之只是厭惡薛歌書的做派,對乳母沒意見,但也不想搭理她,往邊上避了避。

“我瞧著娘子也十二三歲吧?我家娘子長一點,也才十五不到,都是小娘子,哪兒有什麽氣?”乳母接著說,“娘子心裏不舒服,發出來就……”

“回來!”薛歌書打斷她。

乳母一愣,回頭看她:“娘子……”

“我說回來!”薛歌書惱了,一把扯回乳母,直接對著謝忘之說,“你這會兒倒是這麽硬氣,平常對著上頭的幾位女官,倒是別討好啊?我哪句話說錯了,說你是小門小戶出身,都算是擡你身價了,也配到我薛氏面前擺臉色?”

“哦,薛氏?”

薛歌書正打算接著羞辱謝忘之,乍聽見一把少年的嗓子,清清朗朗,仔細聽又有點略微的啞,她一愣,往門邊擡頭,剛好撞上李齊慎的視線。

李齊慎懶洋洋地倚在門邊,慢條斯理,“姓薛的在平興皇帝快晏駕時才起家,算起來也就二十多年,也配以世家自稱?”

“你……”

“薛家這麽多年都沒出個五品往上的官,攀附世家權貴罷了,在太原溫氏和博陵崔氏間輾轉,可惜哪家都攀不上。”李齊慎不愛拿權勢壓人,也不覺得自己身上隴西李氏的血高貴到哪兒去,但既然薛歌書先不說人話,他也懶得當人,開口比她還刻薄,“說你是兩姓家奴都算是給你面子,少數了幾家,你還真敢以世家自居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這兒是尚食局,我阿耶任門下省左補闕,”薛歌書氣得滿臉通紅,“你又算是什麽,跑到這兒來胡言亂語狺狺狂吠!”

“那你大可回去問問你阿耶,”李齊慎沒惱,只微微一笑,輕輕地說,“到我這個鮮卑雜種面前,敢不敢站著說話。”

下一瞬他笑意頓收,眼瞳驟然冷下來,簡直是眉目生寒,“給我跪下!”

薛歌書頓時臉色煞白,看著門邊的少年,腿都有點抖。

她看不上同屋的三個人是真的,但也沒想著真撕破臉,無非是在乳母面前逞一時口舌之快罷了,回頭還不是得捏著鼻子和她們同吃同住。至於清思殿的七殿下,薛歌書更是不了解,純粹聽人背後說過,有樣學樣說他是“鮮卑雜種”,隨口一說而已。

然而萬萬沒想到,就這麽一回,讓李齊慎聽了個正著。

薛歌書嘴唇發顫,僵了一會兒,緩緩跪下去,低頭認錯:“殿下恕罪,奴婢、奴婢眼瞎心盲,是奴婢的錯。”

剛才有多氣勢洶洶,這會兒就有多低眉順眼,這倒也是個奇人,李齊慎只覺得這模樣像極了見過的幾條獵犬,獵場裏連只兔子都撲不到,對著婦孺亂叫,看見稍年長些的郎君就夾著尾巴嗚嗚咽咽。

“你這樣子,倒確實是薛家人了。”李齊慎懶得多說,視線轉到謝忘之身上,語調溫溫柔柔,“找到了嗎?”

謝忘之應聲,給李齊慎看了看手裏的簿子,繞過跪在地上的薛歌書,出門往小廚房走。

見兩個人出去,乳母連忙想扶薛歌書,卻被薛歌書一把推開。

乳母一愣:“娘子這是……”

流著鮮卑人的血,再不受寵,李齊慎也是皇子,是君,想折騰個宮女易如反掌,他沒說怎麽罰,也沒說跪到什麽時候才能起來,薛歌書真不敢起來,心裏再怨恨,也只能咬咬牙忍了。

只是這回她不敢亂說話了,狠狠一咬牙:“別管我。”

七殿下暫且不管,想到剛才謝忘之出去的樣子,薛歌書就恨得牙癢癢,放在膝上的手都緊緊收起,指尖揉著襦裙,用指甲搓、用指腹扯,恨不得這裙子用的不是布料,而是從謝忘之身上剝下的人皮。

可除了揉自己的裙子,她毫無辦法,看樣子謝忘之真是搭上了李齊慎,薛歌書只能忍。

忍了一會兒,她猛地擡頭,剛好看見一道黑影從門口竄過,像是只漆黑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