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方糕(第2/2頁)

“無妨,心意難得呀。”李齊慎無所謂地笑笑,指尖不輕不重地捏著勺子,輕松地在甜湯裏攪了兩下。

看他似乎真要再吃,謝忘之趕緊從他手裏一把抽了勺子,把瓷甕蓋好放回食盒,在李齊慎作勢要伸手時猛地蓋上食盒。她把食盒挎回臂上,起身:“不吃這個了!”

李齊慎好整以暇地看她:“可我餓了。”

“起來,跟我回尚食局。”謝忘之抿抿嘴唇,“我給你做鹹口的方糕。”

“嗯?”

“就是你以前吃過的那個,外邊是烤得略焦的雞蛋糕,裏邊是乳酪和鹹蛋黃。”謝忘之轉身,“下回要是有什麽不愛吃的,不許委屈自己,得和我說。”

看她這樣,顯然是把先前騙她的事兒放過去了,一門心思撲在李齊慎身上,只想著要把他喂飽。李齊慎都不知道該說什麽,謝忘之好就好在心思澄澈,既好哄又好騙。

想到這裏,他忽然覺得崔適這人實在不行,白瞎了清河崔氏的出身,明明祖上好幾位聞名的風流郎君,到他這裏出的主意一個個都那麽傻,還不如李齊慎自己玩的一把苦肉計。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用鞋尖輕輕敲敲煤球的頭,背對著謝忘之,笑起來時眼瞳裏的碎金一瞬明滅,語氣卻乖順得和神情不符:“好。”

謝忘之應了一聲,挎緊臂彎裏的食盒,直接往尚食局走。李齊慎旋即也跟上去。

兩個人在宮道上漸漸走遠,煤球還蹲在原地,舔舔爪子洗洗臉。抹了一會兒,它感覺不對,四面寂靜,風過時花圃裏枯敗的枝條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它好像被毫不留情地拋下了。

煤球“喵”了一聲,後腿發力,在宮道上竄了兩下,也朝著尚食局跑去。

這邊它趕著追,那邊謝忘之和李齊慎卻都不記得還有煤球這回事。這時間大廚房裏在備膳,想到李齊慎的身份,謝忘之不好大喇喇地帶著他進去,抄了條小道,從後邊繞進宮人住的院子。

“你先等等。”謝忘之把食盒放在院裏的石桌上,有點不好意思,撓撓臉,“我太久沒做這個糕啦,不記得裏邊的乳酪和牛乳怎麽放,得先進屋找找先前記的方子。”

李齊慎會意,點點頭。

謝忘之朝他笑了一下,略有點尷尬地搓搓手,轉身走到屋門前。屋門虛掩著,窗也沒關實,裏邊隱約透出點聲音,一個嗓音偏甜,聽著像是薛歌書;另一個也是女音,聽得出幾分老態。

謝忘之想不通這時候薛歌書怎麽會在屋裏,但既然她在和人談話,她也不好直接闖進去,擡手打算敲門。

她剛屈起手指,薛歌書的聲音隔著門窗,清晰地透出來。

“……唉,我有什麽法子?我也不想來宮裏,說是做女官,結果到這麽個地方……尚食局,呵。”她冷哼一聲,帶著點惱意,“當初阿耶塞了錢,安排時說得好聽,說是這地方不用伺候人。這倒是真的,可哪兒好過了?廚房裏忙裏忙外的,油煙氣熏人,還得洗碗擦桌,惡心死了,窮酸命的下人才做這個呢!”

這話實在刻薄,謝忘之一時手足無措,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聽下去,或是轉身就走,還是幹脆推門進去。

李齊慎先前就跟著她過來,薛歌書的話他也聽得一清二楚,不由譏諷地笑了笑。但在謝忘之的視線一移過來,他立馬微微垂下眼簾,眉眼平和,輕輕在她肩上搭了一下。

謝忘之點點頭,剛想說話,裏邊另一個女音傳出來。

這女聲和薛歌書不同,沙沙的,像是塊將死的老樹皮,語氣也平緩得多,像是壓根沒聽見薛歌書刻薄的話:“這也沒法……都是命,郎主也是念著娘子的,不然也不花這個心思了……唉,不提油煙,娘子同屋住的人可還好?”

“你說得對,阿耶自然是念著我,才送我進宮,還花錢替我打點,否則若是送了歌丹和歌梨,那兩個還不踩我頭上來?妾生的玩意,也配嗎?”前一句薛歌書猶帶著點惱意,後半句就是十足的輕蔑了,“不提這個,乳母問我同屋的人……嘖,也好不到哪兒去,平白惹人心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