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4頁)

王五一愣。

李誡面色一凜,大喝道:“拿人!出事有你家大人頂著!”

“得令!”王五呼喝一聲,帶著眾衙役沖了上去。

幾次跟著李誡辦差,他也懂了如何抓人,首先把幾個鬧得歡的捆了個結實。

官府動了真格兒的,再看衙役們手拿繩索短棍,兇神惡煞般過來拿人,書生們也怕。

混亂之中,不知誰喊了聲“好漢不吃眼前虧,跑啊!”,這些頃刻之間作鳥獸散,如退潮一般退了個幹凈。

原地徒留幾只灰撲撲的鞋子。

李誡把抓住的人暫扣於縣衙大牢,既不提審也不放人,只囑咐牢頭把人看住了。

他也沒找劉銘商量接下來該如何應對,自顧自回了後宅,往安樂椅上一躺,對趙瑀苦笑道:“王爺叫我穩住局面,我怎麽好像越壓動靜越大呢?”

趙瑀安慰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換個人來管這事,說不定要激起民變。現在只是秀才舉人們在鬧,大部分人都只是在旁觀。而且濠州城也挺安穩的,我倒覺得你控制得很好。”

“春耕已經開始,我發了種子下去,農人忙著伺候地,根本顧不上摻和這些酸書生的破事!唉,我前幾日求王爺減一部分濠州的稅賦,也不知道王爺收到信沒有,如果能應允,也許我的官兒還能保住。”

趙瑀聞言吃驚不小,“有這麽嚴重?”

李誡點點頭,在昏暗的日光下默默出神,心事很重的樣子,半晌才緩緩道:“我肯定要被參的,我要想想怎麽自辯,若是自辯不成……咱還有多少銀子?”

“大概一百兩不到。”

“這麽少?”

趙瑀笑道:“年前開設粥棚,除卻頭兩個月的糧食,後面的幾乎都是咱們自掏腰包,還有這次買種子的銀錢,也是咱自己花錢買的。你手下衙役書吏,有許多沒有品級拿不到朝廷的俸祿,也是你來養。你自己算算,這需要多少錢?”

“葛員外等人的‘年禮’歸了藩庫,還好有莊王爺那五千兩銀子坐鎮,不然就憑你一個月四十五兩銀子的俸祿,咱們怎麽承擔得起?”

李誡聽她講了一通,好像有些許的抱怨,便故作詫異道:“你算得好精細,越來越有當家主母的作風了!”

趙瑀睨了他一眼,因笑道:“我是在算計沒錯。現在就咱們幾個看不出什麽來,往後人慢慢多了,有你花錢的時候呢。”

李誡聽出來了,摸著下巴點頭道:“娘子所言甚是!往後家裏多幾個毛頭小子,白胖丫頭,又要聘禮又要嫁妝,我這個當爹的是要早做打算……瑀兒,你身上幹凈了沒?”

趙瑀臉一紅,推了推他,“和你說正事呢。今兒婆母還念叨著鄉下老家,想要回去看看,我想好了,如果你的官兒真做不成了,咱們就一起回鄉下,過一過男耕女織的生活也好得很。”

一股暖意升上心頭,李誡默然半晌,忽挑眉一笑,“光腳不怕穿鞋的,老子本來就什麽都沒有,如今已經是賺了。嘖,我也是想岔了,我為朝廷賺銀子,皇上還能罷我的官?”

然而他沒有想岔,七天後,他收到京中消息——他就被人彈劾了。

參他的人是當今欽點的探花郎,都察院禦史溫鈞竹。

溫鈞竹列舉他的罪行:無故扣押舉人、鞭笞書生,肆意殘害讀書人;大鬧文廟,侮辱先賢聖人;張狂貪虐,行事乖張,目無法度,上任半年濠州內外已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這些罪名李誡都可以分辯清楚,奈何他的運道實在不好。

開春後,皇上龍體日漸虛弱,生不得氣,動不得怒,大臣們都是報喜不報憂,生怕刺激皇上一命嗚呼了。

哪知道大朝會上溫鈞竹突然爆發,狠狠參了李誡一本。

別說晉王,就是溫鈞竹他爹溫首輔都沒想到兒子會來這一出。

一個七品縣令竟然如此膽大妄為!皇帝當場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誰都知道李誡出自晉王府,有人便猜測這是出自晉王的授意——清流一直不在儲君問題上表態,晉王爺惱了,準備對清流下手了!

晉王不以為然,反而對皇上坦然道:“李誡那小子是從兒臣府裏出去的,但他絕對不是仗勢欺人的人,父皇不如給他一個自辯的機會,聽聽他怎麽說。”

皇上準了,但同時責令李誡停止手頭所有公務,濠州大小事宜暫時交與縣丞處理。

聖意傳到濠州時,已是四月中旬。

天上的雲壓得低低的,濛濛細雨淅淅瀝瀝隨風輕輕飄落,雖不大,卻很密,不多時就濕了地面。

李誡和鄭縣丞交接完畢,獨自站在院子裏仰望著灰暗的天空,任憑沁涼清新的雨絲落在臉上。

劉銘站在廊下,眉頭緊皺盯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上前說:“東翁,就按咱們商議的寫,不必強辯,不說文人的過錯,只把話題往私瞞田地上引。還有,務必說明你誓做孤臣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