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驚險

馬場地處行宮最北,從清涼殿過去頗要花些時間。

夏雲姒匆匆趕至時,馬場裏已萬籟俱寂。宮人自知她的來意,忙恭迎她進去,卻是一聲也不敢出。

從大門到側旁的廂房不過幾丈遠,她卻只覺這幾丈宛如一道天塹,任她如何緊趕慢趕,還是那麽長。

“寧沅!”推門進去的刹那,喚聲從胸中一湧而出。下一瞬又即刻噤聲,因為寧沅正睡著。

準確些說,或該是暈過去了。

夏雲姒一時間什麽都再聽不到,耳邊只余自己的砰砰心跳與腦中嗡鳴。

足下不穩,她趔趄著走到床邊,怔怔地看了寧沅半晌,下意識地伸手,手指湊向她的鼻邊。

原本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的馬場宮人見狀,到底心驚肉跳地回了一句:“娘娘……娘娘放心,殿下並性命之虞,太醫已來看過了,應是沒有大礙,說待得殿下醒來會再行診過。”

這句話令夏雲姒的心驟然一落,重重地籲出一口氣來。

卻是多緩了半晌,她才有了說話的氣力。一記眼風蕩過去,免不了的疾言厲色:“好端端的怎麽會出這樣的事!當值的侍衛都是擺設麽!”

那宦官道了聲“娘娘恕罪”,接著很有幾分機靈地往外遞了個眼色,外面又大概有人傳了什麽話,很快就見幾名侍衛進了屋來。

夏雲姒淡淡地瞧了眼,他們大約都是十六七的年紀,能被撥來給皇長子當侍衛,家世大約也都說得過去,更不免要有幾分聰明,凡事知道輕重。

是以碰上這事,幾人俱已面色煞白,跪地見禮時也都有些顫音,個個都清楚自己已命懸一線。

夏雲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身上。

幾人都是好端端走進來的,唯獨他身形顯而易見的不穩,臉上也腫著,連身上沾染的塵土都可見比旁人要多。

夏雲姒睃了眼鶯時,鶯時心領神會,上前半步道:“你叫什麽名字?上前些,回娘娘的話。”

那侍衛身子一僵,安靜地往前挪了些,尚算冷靜地朝夏雲姒抱拳:“臣徐明信。”

這名字令夏雲姒目光微微一凝。

好生打量了眼前少年一番,她才啟唇問他:“皇長子騎馬騎得不錯,從宮中一路騎來都不曾出事。今日是什麽緣故,你如實告訴本宮。”

徐明信定一定神:“實是……實是馬受了驚的緣故。”

夏雲姒:“馬又何以會受驚?”

徐明信說:“原已快到用午膳的時候,皇長子殿下便騎著馬往馬棚去。這速度不快,大約不僅是殿下,連馬也放松了不少。臨近馬棚時,卻見一宦官端著一托盤東西出來。他腳下不穩,盤中的東西傾灑出來,聲音一時不小,更有許多滾落到馬蹄下,馬躲閃不及不免打了滑,這才驚了。”

說著他終於小心地擡了下眼皮,睇了眼夏雲姒的神色,才繼續稟道:“臣等……已盡力沖上去護著了。只是都騎著馬,總不免有段距離,這才讓殿下傷了。”

夏雲姒接著問:“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徐明信微微一啞,倒是旁邊的同伴即刻開口替他回了話:“明信當時離殿下最近,殿下從馬背上摔下來的時候,他撲上去把殿下抱住了,自己倒挨了好幾腳。”

馬蹄那麽硬,幾腳下來,踢到的地方大概全要腫了。

夏雲姒沉息擺手:“本宮有話要獨自問他,你們先都退下。”

鶯時與小祿子應了聲,便等侍衛與馬場宮人們先退了出去,自己也離了屋,將門輕輕闔上。

夏雲姒復又瞧了瞧徐明信——單從眉眼看,確是有幾分像的。

她直言問道:“你與兵部的徐將軍,可是沾親麽?”

徐明信說:“那是臣的二哥。”

夏雲姒的呼吸停了停,伸手扶他:“起來吧。”

徐明信立起身,她又一睇側旁的椅子:“坐下說話。”

徐明信便去落了座,她輕拍一拍床上的寧沅,同他講:“多謝你肯這樣護著皇長子。他年紀還小,若這幾腳踢在他身上,他受不住的。”

徐明信頷首:“臣分內之職。”

夏雲姒又疑惑續道:“只是……你如何會在這裏?你二哥幫你謀的差事麽?”

“是。”徐明信神色坦蕩,“二哥讓臣當了禦前侍衛,幾日前皇上撥人給殿下,統領大人就將臣劃了過來。”

只聽這話,倒看不出什麽遮掩。或許是巧合,但也有可能是徐明義做安排時不曾與他多說,他也不知細由。

如是前者,那叫緣分。如是後者,可就要探一探徐明義為何往寧沅身邊安人了。

夏雲姒便又多問了一句:“本宮與你二哥是舊識,這你知道麽?”

“臣知道。”徐明信點頭,嘴角勾起的笑容與徐明義如出一轍,“聽聞臣被撥到殿下身邊,二哥還專門叮囑過臣,讓臣務必好好護著殿下,說殿下對窈妃娘娘重要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