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翻牌

“……皇上沒說要你今晚去紫宸殿?什麽話也沒留?”

錦華宮皎月殿裏,昭妃端坐在羅漢床上,急切地追問素扇。

素扇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也不敢多說話,輕輕道“沒有”。

“也沒說為何急著走?”昭妃又問,素扇咬著下唇:“沒有……”緊跟著忙道,“奴婢知道用晚膳的時辰近了,也留過皇上,可皇上還是走了。”

昭妃無聲地長出一口氣,擺擺手,淡道:“退下吧。”

素扇匆匆地磕個頭,拎裙便告了退。殿中轉而變得更靜,靜得像寒潭冰窖,讓人發冷。

昭妃木了半晌,疲憊地倚向軟枕,又是一聲嘆。

真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皇上連她薦的人也不肯要了。

她滯在那裏,心裏忽而沒了底氣,傲氣更蕩然無存。她開始思量、開始斟酌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思來想去,只是因為她與夏氏的不睦?

可後宮裏……又哪有那麽多和睦?

她一直以為他是知道這些的,先前與他相處時,她從種種細枝末節裏覺得他對許多事都了然於心,只是不想多管,樂得粉飾太平。

她想昔日的貴妃大約也是這樣覺得的,所以她們不約而同地一點點有了膽子,也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後來到了夏氏進宮,她知道夏氏與佳惠皇後的關系,自然容不得她。

她以為這在後宮也司空見慣,怎的他突然就不容她了呢?

更白費了覃西王殿下的一番苦心。

昭妃不由自主地按起了太陽穴,一下比一下用力,卻仍驅不散那股煩亂。

“娘娘……”掌事宦官低著身子疾步進殿,她擡了下眼簾,見他目光閃爍地跪地,“下奴、下奴打聽著了。”

昭妃黛眉微挑:“說吧。”

掌事宦官將身子埋得更低:“皇上也……也不曾有什麽急事,離了皎月殿便去了窈姬的朝露軒,與窈姬一道用膳去了。”

“啪!”柔荑狠拍榻桌,骨節被護甲硌得生疼。

那宦官忙噤聲,一個字也不敢多言了,眼觀鼻、鼻觀心地跪著。

“好啊……”昭妃長聲而道,俄而又帶起清冷笑音,“呵,到了還是想著窈姬。那本宮算什麽,皎月殿只是個聽曲兒的地方不成!”

說著嚯地伸手撲向榻桌,用盡全力揮去,茶盞、點心,還有新插的瓶花嘩然落地,在震響中殘破零碎。

周遭的宮人們驚然跪地,那掌事宦官更連連叩首:“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為著這起子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本宮知道不值得!”昭妃厲聲而喝。

可就為知道不值得,這事才更叫人心中不平。

一個理當死無全屍、遺臭萬年的禍國妖孽,竟讓她受了這般的委屈。若不是覃西王瞻前顧後、遲遲不肯將實情奏與皇上,夏氏只怕早已在冷宮與那些個瘋子為伴了。

也不知覃西王究竟在磨蹭個什麽!

昭妃心下想什麽都來火,胸口起伏愈發激烈,良久才終於又冷靜些:“去,給本宮傳尚工局的人來!”

掌事宦官正要應,她又添上一句:“找與你相熟的、位份與高些的。”

“……諾。”掌事宦官心頭微凜,叩了個首,安靜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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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軒之中,兩盅酒下去,夏雲姒雙頰便已染上緋紅。

他記得她酒量不濟的事,在她又要倒時伸手擋她:“不喝了。好好用膳,用完與朕出去走走。”

她卻興致正高,固執地搖頭:“最後一杯,就一杯,行不行?”

賀玄時又皺眉又想笑:“酒量那麽差,怎麽還偏成了個酒鬼?”

她嘻地笑一聲,望向他微微聳肩,眉眼間盡是動人的媚色:“臣妾心情好,多喝這一杯!”

“好吧。”他只得答應,任由她給他斟酒,又與她一同飲了。

幾是美酒過喉的同時,她眼中便覆了更深一層的醉意。

想想也是,當初佳惠皇後忌日,她所備的不過是一些酒味微不可尋的桃花酒、茉莉花酒,幾盅下去都醉得遍身綿軟。

如今這樣烈的酒,連他喝著都覺胸中發熱。這小小的三盅於她而言,比上次那些加起來都要更加厲害。

果然,她又吃了兩筷子菜,精神便明顯地不對頭了。

拿著瓷匙伸手去舀那盞蟹黃豆腐,剛舀起手就渾渾噩噩地一傾,蟹黃豆腐又落回碟子裏。

她皺一皺眉,倒很執著,再度去舀,從神情看還有些不痛快地賭氣,儼然跟這盞蟹黃豆腐較起了勁。

賀玄時啞音而笑,替她舀了一勺,送到米飯上。

她又眉開眼笑:“多謝皇上!”

說罷就美滋滋地吃了起來,平日的嫵媚勁兒被酒意摻入幾許遲鈍,倒一反常態地可愛。

賀玄時一邊笑看她,一邊又親手給她盛了一碗清雞湯放到她手邊,溫聲勸道:“阿姒,你喝多了。喝碗雞湯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