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紛擾(第4/4頁)

用罷了膳,含玉進了屋,銜著笑福身說:“奴婢方才在院門口碰上了禦前的人,說皇上想請您去下盤棋,奴婢正說進來瞧瞧您醒沒醒呢。”

夏雲姒剛要點頭,又見小祿子打了簾進來,一躬身道:“娘子,樊公公差了人來,說苓采女大鬧不休,非要見咱們玉采女,便請玉采女過去一趟。”

含玉微怔,夏雲姒鎖眉,即道:“著人去回皇上,就說我陪含玉一道去見苓采女去了。”

含玉忙道:“何必?娘子去與皇上下棋便是,奴婢可自己去見采苓。”

但她搖頭:“既知她對你存怨,我如何放心你自己去見?一道去吧。”

她心下清楚,若采苓走投無路之下要拉個人墊背,含玉真出了意外也是白出。可她在那兒就不同了,她正得聖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要多上兩分心,采苓也未必敢輕易動她,反倒誰都安全。

二人便又一道去了采苓那裏,她的屋子已然上了重鎖,由禦前的人親自看著。樊應德本人也在,一見二人便迎上前作揖:“窈姬娘子,您也來了。”

同時,便聽到采苓在屋裏又罵又鬧。一會兒喊皇上、一會兒喊含玉,但門窗都緊關著,旁的就不太聽得清了。

樊應德搖頭嘆息:“真是個潑婦,就這般罵了一天。”

夏雲姒頷首:“皇上究竟是什麽意思呢?只這麽關著,之後也沒別的話?”

“怎會呢。”樊應德輕嘆,“皇上下了旨,賜她幾碗破血的藥,產後連服兩日便會血崩而死。”

夏雲姒暗覺心驚,很快又定住神:“是為三皇子?”

“可不是?”樊應德嘖聲。

若說生母陷害高位宮嬪被賜了一死,難免連帶得三皇子也不光彩。可若說皇上只想將她禁足些時日,她卻福薄,不日便血崩而亡,那就不一樣了。

夏雲姒微微一嘆:“還是皇上疼孩子。”說著又一睇面前緊閉的房門,“找含玉又是怎麽回事?”

“唉,是下奴無能。”樊應德指指背後,“她啊,糊塗一世聰明一時,這會兒想得特別明白,知道皇上賜她的斷不是好藥,便不肯喝,說非得見玉采女一面才肯服下。還說……還說若玉采女今日之內不來,那她便一頭撞死,死後化作厲鬼把孩子也帶走,誰也甭想好過。”

“真是瘋了!”夏雲姒聲音一厲,“她自己犯盡糊塗任人利用,與孩子何幹!豈有這樣做母親的!”

樊應德愁眉苦臉的點頭:“是啊!可事關皇嗣安危,下奴也不敢不理。”

夏雲姒沉息。

不止是他不敢不理。事關皇嗣,就是稟到皇帝跟前,皇帝大約也只會說讓含玉來見她。

含玉清清冷冷地擡眸:“開門吧,我進去見她。”

樊應德遞了個眼色,守在門邊的宦官立刻開了鎖。屋裏的咒罵頓停,披頭散發的采苓穿著白色的中衣裙,在一片昏暗裏形如女鬼。

朝這邊望了一望,她忽地大笑起來:“你來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得不來!”

采苓這是已有些不正常了。

含玉不做理會,舉步便往前去,夏雲姒目光一淩,伸手一擋:“一道去。”

“……娘子別。”含玉忙搖頭,“奴婢自己去就是了。”

夏雲姒不多言,拍一拍她的手,就與她一同向前行去。

余光所及之處,果不出她所料,樊應德連臉色都白了兩分,立刻招呼手下:“進去,把這瘋婦押住了,別傷了窈姬娘子。”

兩個宦官當即沖入屋中,三兩下將采苓按住。

夏雲姒平平淡淡地邁過門檻,在案邊坐下來,居高臨下地睇著采苓:“含玉不走,我就不會離開。有什麽話直說便是,少拿孩子要挾,你的孩子在我眼裏不值什麽。”

“你……呸!你出去!”采苓眼中布滿血絲,“這是皇嗣,你不在意,皇上可在意得很呢!”

“是麽?”夏雲姒目不轉睛地凝視她一息,揚起一縷輕笑,“那你這就撞死給我看,變成厲鬼要帶走三皇子隨你,要來找我也隨你。”

說話間,有宮人瑟縮地進來上了茶。夏雲姒伸手接過,揭開茶盞嗅了嗅茶香,驀然反手,將茶水盡數向采苓頗去。

采苓直被頗得一懵,不待她回神,夏雲姒已嚯地起身,上前亂抓一把她的頭發,逼得她擡起頭來:“我倒真想看看,生前活得如此糊塗的人,化作厲鬼又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把我從夢中嚇醒一回!”

二人對望間,連押著采苓的兩個宦官都打了個寒噤。

——他們今日都覺得這苓采女面色慘白、頭發散亂、眼下烏青濃重已是形如厲鬼。

但現下不知怎的,這妝容精致、黑發紅唇的窈姬娘子,瞧著竟比厲鬼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