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審問(第2/3頁)

“這事要我說,她願不願意低頭認罪並不要緊,要緊的是她背後是誰。”頓了一頓,又語重心長地續道,“我與周美人進宮都尚不足一年,這是頭一回來行宮,與她是斷斷沒有舊怨的,便不可能是她自己想要害我。所以嬤嬤大可告訴她,這事她不認也罷,好好想想是誰收買的她,問清這點更為要緊。”

任嬤嬤怔然,好生愣了幾秒,露出恍悟與欽佩:“娘子說的是……是奴婢糊塗,光顧著撿芝麻,看也沒看邊上的西瓜一眼,傳出去都讓人笑話!”

“您呐,百密一疏。”夏雲姒笑容和煦。

她小時候就知道怎樣的態度能討老年女子的歡心。在家中時拿捏好這個態度,能讓祖輩疼她一些;對任嬤嬤拿捏好這個態度,能讓她盡心盡力地為她辦事。

又和和氣氣地多叮囑了任嬤嬤幾句,夏雲姒便讓鶯歌送了任嬤嬤出去,叫了小祿子來:“一會兒我要去清涼殿,晚上還有宴席。你在後頭好好守著,若如蘭招出什麽,好好地寫下來讓她畫押,隨時去呈給我。”

小祿子應了聲諾。

她又道:“再有,看好了如蘭,萬不可讓她死。萬一皇上要問話這人卻沒了,指不準就成了咱們心虛了。”

小祿子直聽得面色一變,面容沉肅地再度應了一聲,就向外退去。

鶯時上前繼續為夏雲姒梳頭,邊梳邊問:“如蘭當真會招出昭妃麽?”

夏雲姒一哂:“不會。”

不是如蘭敢不敢招的問題,而是昭妃絕不可能那麽傻,不可能以自己的名義去做這樣的事。否則昭妃也太傻了,如何執掌宮權?能在宮中活到現在都已是奇跡。

但要緊的,哪裏是如蘭如何去招呢?而是她向皇帝稟話時如何去說。

昭妃若是後宮之中一株盛開的花,皇帝對她的信任便是栽花的土。讓皇帝直接將這樣好看的花棄之不看是不可能的,但將土慢慢松動,這花自有凋零枯萎的一天。

鉤吻案時她語焉不詳的話、采苓動胎氣那天她與順妃一唱一和引出的疑點,再加上今日之事……

最有趣的莫過於看那片土一點點瓦解,欣賞昭妃一點點亂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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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當,夏雲姒便離開玉竹軒,往清涼殿行去。

她穿了一襲新制的衣裙,對襟上襦是大紅鑲黑邊,下裙的襯裏同樣是大紅,外有一層半透的黑色薄紗,令紅色在裏面若隱若現。

她雖喜歡濃重的顏色,這般的衣裳她也從未在宮中穿過,宮宴這般隆重的場合倒剛好合適——配著濃妝紅唇與輝煌殿閣,教人看著像在山中修煉千年後入世蠱惑聖心的絕美狐妖。

她走進清涼殿的時候,宦官道皇帝正在寢殿中更衣。她點點頭,若無其事地進了殿。

他剛穿上那一身隆重的玄色冠服,玉冠束發,有宦侍正跪在身前為他整理玉佩的流蘇。

察覺到有人進來,他掃了眼身前的徑自,轉而一笑:“阿姒。”

他已很久不叫她“四妹妹”了。

夏雲姒莞爾,屈膝淺福,又繼續行上前,朝那宦官道:“我來。”

宦官一滯,即刻躬身退開,她剛蹲身碰上那束流蘇,便被他伸手扶起:“好了。”他口吻溫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

她只微微頷著首,察覺到他的注視,噙笑輕道:“姐夫這是也快收拾妥當了?那是臣妾來晚了。”

——在這樣身處帝王寢殿、被他執著手、兩個人只有咫尺之遙的溫存時刻,這聲“姐夫”顯得格外刺耳。

他眉心倏皺:“能不能……”啞一啞音,終是沒克制住,“能不能日後不叫朕姐夫了?”

夏雲姒霍然擡頭,美眸中頓顯惶恐。他被這份惶恐激得心弦輕顫,脫口解釋:“別無它意,只是……只是你到底已受封了,叫旁人聽去,多有不妥。”

近在咫尺的美眸一轉,重新低垂下去,也松下勁兒:“也是。”繼而訕訕一笑,“是臣妾思慮不周了。”

他銜笑,這笑容倒真是好看,三分的欣賞七分的寵溺,在這一刻裏可謂傾盡真心。

夏雲姒迎著這笑,與他四目相對。佯裝愛慕沒有多難,尤其當一個人年輕貌美的時候,剪水雙瞳本就足以令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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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玉竹軒後院四壁皆白的空屋中,少女低低的啜泣在房中回蕩。

——小兩刻前,任嬤嬤回到這屋,只說了一句話:“到底是宮裏的人,衣裳臟成這樣,就別穿了吧!”

左右便即刻上前,將如蘭身上的衣裙扒了個幹凈。

如蘭不敢掙紮也不敢埋怨,跪在地上緊縮著身子,一跪就是小兩刻。

任嬤嬤冷眼瞧著,眼看她該是快沒什麽心力嘴硬廢話了,才再度慢悠悠地開口:“夏宣儀說了,符咒之事你不問也罷。我現在只再問你一事——我事先與你說清楚,你千萬想好了再答,若一味地嘴硬,凈說些我不愛聽的廢話,我便叫著滿院的宦官都進來,瞧瞧你這副丟人的樣子;再在行宮裏尋幾個年老瘋癲的宦官,把你接去喂了藥讓他們逍遙幾天,末了尋口枯井埋了,你聽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