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補刀(第2/2頁)

這些都不滑稽。

真正滑稽的,是她竟然想賭帝王的情分。

頓一頓聲,她又問:“順妃娘娘怎麽說?”

鶯時頷首道:“她肚子裏總歸懷著皇嗣,雖禁著足,但想差人去紫宸殿稟話順妃娘娘也不好攔,就由著她去了。”

夏雲姒笑一笑,不做置評。

順妃哪裏會是“不好攔”呢?一宮主位,想攔總是能攔的,不能硬攔也總歸能勸,把個中利弊說給采苓,采苓自就不敢鬧了。

如此縱容著,無非是順妃想縱容她罷了。

順妃在宮裏這麽長時間,什麽都懂,也比她們都更能摸準聖意。

這個時候,她倒不妨幫順妃一把,權當還個人情。

於是趁著春風漸暖,她往紫宸殿走動得愈發勤勉,日日都裝扮得明艷動人,仿佛要與這朝氣蓬勃的春日一較高下。

一連三日,每日都能在紫宸殿外碰見苓淑女身邊的宮人,或立或跪,等著裏頭給個回音兒。

但可想而知,皇帝不會理會他們。

皇帝甚至不知他們在這裏。

皇帝政務繁忙,禦前宮人們都有數,這般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必要次次都送到皇帝耳朵裏,大約最多也就傳到樊應德那兒。

夏雲姒便也不急著開口,直等到某一日皇帝案頭的奏章格外多、從他的神情來看又格外難以料理時,才立在他身邊抿笑說:“姐夫還沒去看苓淑女麽?”

他正全神貫注地對著一本奏章沉吟,眉頭深鎖著,聽言頭也沒擡:“怎麽為她說上話了?”

“臣妾這幾日來紫宸殿,日日都能看到她身邊的宮人在外面候見呢。”她說著一笑,口氣清淡,“她害過臣妾,臣妾才為她說話,只是怕順妃娘娘難做。”

皇帝仍沒抽開神思,提筆蘸朱砂,將這本折子批了,才後知後覺地接上她的話:“順妃怎麽了?”

“苓淑女到底在昭妃娘娘身邊侍奉多年,順妃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委屈了她不是?頗要花些心神加以關照。”說著她沉沉嘆息,“可姐夫此番讓順妃娘娘協理六宮,昭妃娘娘大約是有些委屈的,這些日子都稱病不出,不愛見人。”

“她不見人,六宮事宜就都壓在了順妃娘娘身上。苓淑女又日日這樣鬧著,順妃娘娘分身乏術,難免疲憊。”

“所以……臣妾想解鈴還須系鈴人。”她眸光流轉,語氣明快,“姐夫去看一看苓淑女,便解了順妃娘娘的窘境。若不然……”頓聲蹙眉,她想一想,又道,“若不然去寬慰昭妃娘娘一番也是好的。她能出面分擔一些六宮中事,順妃娘娘也不至於這般為難了。”

說完她便望著他,明眸清亮,含著淺笑,一副自感出了個好主意,只等他做個選擇的樣子。

實際上當然沒那麽簡單。

采苓不懂事鬧脾氣還是小事,昭妃對他心存怨懟是緊要的。

後宮妃嬪面對皇帝,自當順應那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沒人能對皇帝心存怨懟。

素日裝得溫良賢淑的昭妃,在皇帝面前必是百依百順。

那就由她來把昭妃的這份怨懟端到他面前,悄無聲息地給昭妃補上一刀。

她靜靜等著,目不轉睛地細觀這張清雋俊朗的臉上的每一分神情變化。

他最終輕笑出聲:“自己身邊的人在皇後忌日鬧出這樣一場大戲,她還委屈上了。”

夏雲姒垂眸不語,聽到他又說:“樊應德。”

樊應德應聲上前,皇帝淡聲:“去問問昭妃身子如何了,若實在不適,難以料理宮中事務,朕便請太後出面,執掌宮權。”

樊應德道了聲“諾”。

他又說:“還有,去永明宮,告訴順妃……”說著手指輕敲了下案面,又自顧自地搖了頭,“傳旨,淑女采苓降正九品采女。你去告訴她,朕原本念著孩子並不想嚴懲,此番是她自己不識趣。若再這樣不懂禮數,她就到冷宮安胎去。”

冷宮,

這份震懾是夠了。

采苓顯然高估了腹中孩子的作用,斷想不到皇帝會說出這樣的話。

淑女降到采女也正是“剛剛好”。雖然看似只差了一品,但淑女是正經妃嬪,采女算是半主半仆。降到采女的位置上,著人來紫宸殿稟話一類的事她就是做不成了,依身份算又成了順妃的仆婢,想再扒上昭妃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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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晌午時,他看折子看得很累了。又拿起一本,翻了一下,便隨手遞到夏雲姒手中。

她如常地翻開來看,定睛間卻不由一怔。

是覃西王為將士們請功的折子。

她來紫宸殿讀奏章讀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碰到與那場叛亂有關的本。雖只是請功,當屬平亂後的例行公事,卻也不同於那些稟奏日常政務的奏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