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抄經(第2/2頁)

唯有自己把該給的給了,才不必擔心她會為蠅頭小利所惑,這比日日疑神疑鬼的提防讓人省心多了。

況且至少在當下看來,含玉的品行也不錯,值得她這樣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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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夏雲姒正盤坐在羅漢床上抄經的時候,小祿子疾步進了屋:“娘子,皇上來咱慶玉宮了,多半是來看您的。”

“知道了。”她紋絲未動,小祿子會意,直接安靜無聲地退了出去。

抄完這句,夏雲姒暫且擱下筆,伸手將羅漢床邊的窗戶推開了些許。接著便又拿起筆,有條不紊地繼續抄下去。

賀玄時邁過朝露軒的院門,便看到窗邊那道的美影。

眼下春寒料峭,院中大多花草都還枯著,唯有窗邊那棵迎春已綻出些許嫩黃,遠遠看去,那星星點點的嫩黃像是嵌在朱紅窗框上。

窗框括出的她美得像畫,頷首抄經的樣子沉靜美好,少了些她平日奪目的明媚,更像他記憶中珍藏的那個人。

他不由多欣賞了會兒,回過神又禁不住地心下嘆氣——他已是不知第多少回這樣忍不住靜靜欣賞她,可他實在不該如此。

她是成了他的嬪妃,可她也始終是佳惠皇後的妹妹。他想佳惠皇後即便留下遺命要她進宮替她陪伴他,也終不是那樣的意思。

可他愈發享受與她的相處了。

因為那層關系,她與他之間少了許多禮數,她又時時明艷動人,在這後宮之中就仿佛一片清湯寡水裏突然盛開了一朵嬌艷欲滴的嫣紅花朵,奪目得讓人挪不開眼。

他已不止一次地在想,如若她不是佳惠皇後的親妹妹就好了。

表妹、堂妹,哪怕仍是親妹卻沒有那樣親近的感情,他都不必這樣為難。

但這為難,又似乎讓這份相處變得更加可口了些。

定住心神,賀玄時信步走進堂屋,向右一拐,又若無其事地走進臥房。

她下意識地擡眼,一看他就笑了:“姐夫?”說著便忙不叠地要下床福身。

他快走兩步將她阻住,她就不再執意見禮,眉眼彎彎地坐回榻桌前,問他:“姐夫怎的這時來了?”

“難得清閑了些,過來看看你。”他輕聲道,說著掃一眼她手邊已厚厚摞了一沓的紙頁,又笑說,“你近來卻忙。”

“唉。”夏雲姒嘆一口氣,眉目間多了愁緒,“姐姐、貴妃、欣貴姬,都折在了生孩子上,臣妾真怕苓淑女也出什麽事。”

他一哂:“難為你這樣的性子還能靜下心來抄經。”

她描繪精致的黛眉便挑起來,頗有不快地翻了下眼睛,又不服不忿地低下去:“抄一抄便靜心了,臣妾又不是小孩子,時時都坐不住。”

就連耍小脾氣都這樣好看。

賀玄時不禁笑意更深,不再擾她,自顧自地拿了頁經起來看。

只一定睛,他便愣住。

夏雲姒清晰地感覺到案幾對面氣息凝滯,卻只作未覺,仍一字字繼續抄著。

他一定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字了,

他一定不會想到她能寫出這樣的字。

可在他眼裏,這大概只是她們姐妹親近的緣故,大概只會想起昔日姐姐手把手教她練字的樣子。

他不會想到在姐姐離世之後,她是如何日復一日流著眼淚對著姐姐留下的信箋練字的。

一日日地從早練到晚,終於得以寫得一模一樣,連內官監都驗不出真假。

寫一頁字帖,像是姐姐在陪她練字;寫一封書信,像是姐姐在陪她說話。

同時,這又都是為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她早晚要將這些字煉成刀,捅進他心裏,剜出一塊肉來,讓他知道姐姐心痛時是怎樣的感覺。

心下冷笑著,夏雲姒抑制不住地嘴角也要上揚,只得扔下筆仰向軟枕,借著打哈欠遮掩情緒:“手腕好疼……”

她蹙起眉,左手一下下輕捏手腕。賀玄時驀然回神,看她一眼,狀似平靜地將那頁紙放回榻桌上。

“別抄了,心意到了便是,已抄了許多了。”他故作從容。

可她輕鎖黛眉的模樣侵入他眼中,那一絲絲手腕酸痛帶來的痛苦好像牽動得他心裏也疼,他忽而無法克制,只想對她多一點關照。

“……朕幫你揉揉?”他伸出手,鬼使神差地開口。

眉眼擡起,她明澈的目光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