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昭儀

短暫的各懷心思中,皇帝笑了笑:“免禮了。”

夏雲姒拎裙起身,退向自己的席位,座次離禦案不遠的許昭儀抿笑開口:“終於得見了夏才人。”

夏雲姒定住腳朝她福身,皇帝的目光在她們之間一蕩,也笑:“你們同住一宮,怎的倒沒見過?”

許昭儀垂眸:“皇上讓她遷到慶玉宮時臣妾還病著,病愈後想著人請她來坐坐,她卻閉門不見,也不知是怎麽了。”

皇帝略微一怔,再度看向夏雲姒:“這麽說來,朕也有大半個月不見你往紫宸殿來了,怎麽回事?”

夏雲姒抿唇,顯得有些局促,美眸快速地劃了眼許昭儀,再度朝皇帝拜了下去:“皇上恕罪。並非臣妾不肯去紫宸殿,只是宮裏有些話……委實難聽。”

皇帝面色微沉,樊應德察言觀色,忙示意殿中歌舞都停了。

舞姬們忙不叠地退下去,賀玄時睇著夏雲姒:“什麽話?你說來聽聽。”

她貝齒緊一咬薄唇:“臣妾說不出口。”

然不及皇帝多問,許昭儀“哦”了一聲:“若是為這個,臣妾倒知道是怎樣的話了。”

夏雲姒霍然擡頭,緊盯向許昭儀,眼底泛出的緋紅中滲著委屈:“昭儀娘娘別說。”

皇帝仿若未聞,睃了眼許昭儀:“你說。”

許昭儀溫婉而笑,如同閑話家常般神態輕松:“聽聞似是……胡才人?那日晨省後在錦華宮外的宮道上大聲譏諷夏才人擅自去紫宸殿‘獻殷勤’卻又遲遲不得召幸。臣妾聽說時便想夏才人面子薄,怕是難免心裏要過不去,只是那時還病著,也為顧上去寬慰她一二。後來病養好了,倒將這事渾忘了,皇上恕罪。”

皇帝眉心微鎖,淡泊的視線轉向夏雲姒:“有這事?”

夏雲姒忿忿然望著許昭儀:“臣妾已然不知該如何自處了,昭儀娘娘何苦再說一次……”

“許昭儀是為你好。”皇帝冷聲,只是這冷意顯不是沖著夏雲姒去的。

他目光微轉,在那抹冷意觸到不遠處的刹那,胡才人面無血色地自座位上彈起,又張惶下拜:“皇上恕罪!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皇帝淡淡地看著她,不予置評也不追問。胡才人只撐了一息就撐不住了,磕磕巴巴地自己辯駁起來:“臣妾只是覺得……只是覺得宮規不許新宮嬪擅自覲見,夏才人之舉實在有違宮規,所以臣妾……”

許昭儀雲淡風輕地打斷她的辯解:“可若依著宮規,胡才人合該回了昭妃娘娘,請昭妃娘娘處置才是,怎的偏在宮道上大肆譏諷?”

胡才人聲音輒止,跪在禦案前不遠處的夏雲姒看不到她,擡眸卻看見昭妃輕揉太陽穴的模樣。

自己麾下的人惹出這樣被皇上當眾問責的事,昭妃自然也是頭疼的。只是昭妃看起來並不欲為胡才人說一句話,倒比夏雲姒預想中更沉得住氣。

皇帝清冷地緩了口氣,倚向靠背,向樊應德遞了個眼色:“扶夏才人起來。”

樊應德躬身,當即上前去扶夏雲姒。夏雲姒不待他扶,謙遜地輕聲謝一句恩,便徑自站了起來。

皇帝一指她:“你們可有人不知道,她是佳惠皇後最為親近的本家妹妹!”

陡然轉厲的末幾個字驚得滿殿嬪妃皆離席下拜,又無一人敢貿然開口。夏雲姒獨自立在其中,靜了一靜才穩穩深福:“皇上息怒。”

“宮規不許新宮嬪擅自覲見,是為免有人為爭寵手段百出,攪擾朕料理政務。”他的目光淩淩地劃著殿中的每一個人,“但她早在佳惠皇後在世時便時常進宮,與朕也早已相識,這是你們都知道的,又何故拿那些虛禮亂嚼舌根!”

賀玄時生得清雋英俊,原就九五之尊與生俱來的不怒自威,眼下當真發了怒威嚴自然更盛,滿殿嬪妃宮人都死死低著頭。

“胡才人!”他一喝,胡才人猛地打了個激靈,匆忙磕頭:“皇、皇上恕罪……”又強作鎮定地再度辯解,“皇上容稟,臣妾……臣妾是想夏才人雖早已進宮面過聖,但今時身份不同往日,焉知如今不會做出什麽蠱惑聖心之事……”

說到最後,她自己的聲音先心虛得弱了下去,引得皇帝一聲輕笑:“‘蠱惑聖心’?你倒比朕與佳惠皇後更清楚她的為人?”

胡才人駭然:“臣妾不是……”

“你言語有失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帝語中透出厭棄,“樊應德,傳旨下去,胡氏德行有虧且屢教不改。著降為正七品徽娥,禁足三個月,份例且按正八品淑女撥。”

“皇上……”胡氏驚慌失措地膝行上前想要求情,樊應德卻哪會由著她多惹聖上煩心。一招手,即有兩名身強力壯的宦官上了前來,手腳利索地將胡氏押走。

“都起來。”皇帝微微擡手,嬪妃們這才敢起身各自入席。殿裏的氛圍一時冷寂至極,倒是昭妃定住心神,又傳了歌舞姬來,眾人得以在歌舞聲中緩和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