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烏龍

朝朝又夢見了鷹奴。

風聲獵獵,兩側的群山與豐草飛速後退。她心跳如鼓,任由少年抱在懷中,共坐在一匹飛馳的高大黑馬上。

他們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縱馬飛奔,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偶爾能看到,雪白的羊群出沒在碧綠的青草中,帶著皮帽的羊倌笑著向他們揮手。

速度越來越快,朝朝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迫不得已,將臉埋進了鷹奴懷中。他摟緊了她,然後,她聽到了他的笑聲,以及震動的胸腔中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在太陽落山前,他們鉆進了大山,在山腰上將馱了他們一路的黑馬放走。

朝朝細白的手指梳著黑馬的鬃毛,戀戀不舍。

鷹奴道:“達罕兒部被我劫了新娘,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順著馬蹄印找到我們。你要喜歡,我以後給你買一匹更漂亮的。”

朝朝知道他說得有理,悶悶不樂地放開了黑馬。

鷹奴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布帶,將她牢牢綁縛在背上,又背上行李,專撿沒人走過的地方往山上爬去。

一路不知經過多少險處,最後他們順利找到了一個幹燥的山洞。

鷹奴用枯樹枝做了個地鋪,又從行李中找出羊皮襖子鋪上,拉著朝朝在上面休息。

朝朝遲疑地坐下,眉頭皺了皺,又站了起來。

鷹奴驚訝地問道:“怎麽了?”

朝朝道:“硌得慌。”她自幼錦衣玉食,身嬌肉貴,何曾坐過這樣的地方?

鷹奴無奈,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忽然又止住,一邊往外跑一邊道:“你等一等我。”

朝朝莫名其妙。

鷹奴回來得很快,一張臉和一雙手已經洗得幹幹凈凈,原本臟汙破爛的羊皮襖反了個身,將幹凈的一面朝外。

他重新在地鋪上坐下,向她伸出手道:“你嫌硌,就坐我身上好了。”她一向養得嬌,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更忍受不了臟汙的環境。他只能盡力不讓自己的心上人受苦。

朝朝的臉紅了,心裏卻像灌了蜜一般,眉眼彎彎地對他笑。

鷹奴也笑了起來:“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害羞什麽?”

朝朝跺了跺腳:“你胡說什麽?”

鷹奴一怔,神情嚴肅起來:“烏蘭,你該不會不知道,北盧人有搶親的風俗吧?雖然你是達罕兒部的新娘,可我現在搶到了,就是我的了。”

朝朝嘟囔道:“這也太野蠻了。”

鷹奴急了,走過去,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兇巴巴地道:“我不管,你現在是我的新娘了,你不同意也不行。”

朝朝“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鷹奴的眼睛紅了,目中戾氣隱現:“你該不會還想嫁到達罕兒部,做古達木的妃子吧?”

朝朝忽然“噗哧”一聲笑出:“傻子。”鷹奴愣在那裏,還沒反應過來,她螓首輕輕靠上他的肩膀,柔軟的玉臂伸出,回摟住了他。

“烏蘭,我的好囡囡!”鷹奴大喜,一下子將她抱起,轉起了圈。

*

朝朝暈頭轉向地睜開眼,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

她擡起頭,恰與一對黑如墨玉,情緒難明的眸子對上。一時間,她幾疑猶在夢中。

然後,她發現了不對的地方:她軟綿綿的雙臂正纏繞著對方,他的手背向身後,覆住了她的手,似乎正試圖將她的手臂拉開。

朝朝如被雷劈。

她她她,竟然在睡夢中主動抱住了新帝!她睡相一直很好,怎麽會出這種事?

五雷轟頂之際,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越來越近:“六哥,你一定要為我做主。”紫地鸞鳥紋錦簾驀地被掀開。

明亮的光線從簾外湧入,照亮了屋中相擁在一起的兩人。

朝朝徹底石化。

趙韌反應極快,第一時間就將朝朝的臉按到了懷中藏起。

錦簾外,出現了一個十六七歲的華服少年,劍眉朗目,神采飛揚,見到屋中的情形,“唉喲”一聲,飛快地捂上了眼,卻還悄悄張開五指,從指縫中往外看:“抱歉抱歉,我不知道。”

談德升氣喘籲籲地從後面趕來,看到屋中情況,心中暗暗叫苦:他的陛下,說好的心裏有數呢?

他連忙去攔少年:“唉喲,我的王爺,叫你在外間等著的,你怎麽就這麽直接闖進去了?”三四個小內侍一起,七手八腳地把人拖了出去。

少年兀自不服氣:“我哪次找我哥不是直接闖進去的?誰能想到他這個出了名的和尚屋裏會有女人?”

談德升聲音發苦:“王爺,你就可憐可憐小的吧。還有,你得叫皇兄,不能再叫哥了。”

少年不滿道:“偏你麻煩。”

談德升苦口婆心:“王爺,規矩不可廢。這麽多兄弟,陛下就封了你為郡王,你可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少年哼道:“真是笑話,誰敢看我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