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秦雪衣到宿寒宮的時候,天色剛剛擦黑,暮色四垂,唯有宮墻頭的天邊染上一抹余霞,幾只孤鶩冉冉飛去,在蒼穹之下顯得十分渺小。

宿寒宮裏素來冷清,即便是在這熱鬧的春日,也顯得沒什麽生氣,連一樹花都沒有,唯有光禿禿的樹枝上爆出了幾點嫩芽,瑟瑟地生長著。

秦雪衣到了枕秋殿時,見林白鹿正站在殿門前,溫和笑道:“郡主來了。”

秦雪衣頷首,問道:“林侍衛,你們殿下呢?”

林白鹿道:“殿下在裏面,郡主請進吧。”

秦雪衣進了殿內,溫暖的空氣霎時間將她包裹起來,春寒尚嚴,她頂著冷風過來,一聲寒氣這時候才被驅散,然後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擡眼就看見燕明卿坐在書案邊,朝她望過來,眼神深邃,像是包含了無數的話,就在秦雪衣以為他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卻只等來了一句:“怎麽突然來了?”

不說還好,一說起來,秦雪衣就有些委屈了,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我問你,你今日為何突然就走了,連招呼也不打一個?”

燕明卿望著她,驚訝道:“你是為了這事特意入宮來的?”

秦雪衣撇嘴道:“是呀。”

燕明卿默然片刻,最終別開視線,不去看少女澄澈的眼眸,道:“我——”

話未出口,又頓住了,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說,甚至不敢隨意搪塞,他答應過秦雪衣,以後不會撒謊騙她。

空氣是一片靜默,燕明卿鳳目微垂,燭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暈染出明滅不定的光影,秦雪衣看著他,像是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忽然伸出去去,將他的臉給捧住了。

燕明卿似乎被這一舉動嚇了一跳,渾身都僵硬起來,下意識擡起眼,與秦雪衣對視上了,少女的眸子黑白分明,映照出燈火的暖光,顯得分外溫暖。

她的聲音輕柔若絮語:“為什麽卿卿看起來很難過?”

燕明卿張了張口,還沒說話,就被她抱住了,少女的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小小聲道:“不想說就不要說了,別不高興呀。”

那一瞬間,燕明卿下意識用力攬住了她的腰,第一次如此真切而清晰地聽見了內心深處的聲音,想要她。

想要這一道光,永遠陪著他,永遠不離開。

殿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叩響了:“殿下。”

是宮婢的聲音,燕明卿放開秦雪衣,擡起頭,聲音如往常一般冷靜,仿佛剛剛那個心緒激蕩到抱住了秦雪衣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吩咐道:“進來。”

宮婢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秦雪衣看見她手裏端著一個朱漆的雕花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瓷盅,燕明卿忽然想起來什麽,眼皮子頓時一跳,道:“拿下去。”

秦雪衣好奇問道:“才端上來為什麽又要拿下去?裏面是什麽?”

“是——”燕明卿說到一半對上她的眼睛,頓時卡殼了,最後無奈嘆了一口氣,道:“是藥。”

秦雪衣揭開瓷盅蓋子看了一眼,一股濃濃的苦澀藥味撲面而來,還熱氣騰騰的,顯然是剛剛熬好沒多久。

秦雪衣起先沒反應過來,不解道:“卿卿病了麽?”

“沒有,”燕明卿沖那宮婢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立刻離開。

“等等!”秦雪衣突然想起了什麽,叫住那宮婢,道:“走什麽?站住。”

宮婢果然乖乖停下,秦雪衣起身到了她面前,把托盤拿了過來,打開瓷盅蓋兒,把還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放在燕明卿面前,笑眯眯道:“藥都端來了,為什麽不喝?卿卿不怕今晚睡不著麽?來來,都喝了。”

燕明卿:……

看著那黑漆漆的藥,又看向秦雪衣,片刻後才溫聲道:“心兒就是我的藥啊,你來了,就不必喝這個了。”

秦雪衣乍聞此言,先是一愣,望著燕明卿的眼,其中的情緒堪稱溫柔,不知怎麽,她的心一跳,面上有點熱,臉竟是一點點紅了起來。

她下意識撓了撓臉頰,心道好險,幸好卿卿是個女孩兒,這要是個男的,那還得了?

那藥最後還是沒喝,燕明卿讓人給倒了,秦雪衣今夜宿在宮中,這藥自然就沒用了。

秦雪衣洗漱完畢,披著外裳自側殿過來,因著剛從湯泉出來,她的身上還帶著冉冉的熱氣,頭發微潮,將中衣打濕了些,貼著白皙的脊背,勾勒出纖細的線條來。

燕明卿只看了一眼,便立即移開了目光,少女的身體就像一枝含苞吐露的桃花,青澀而纖弱。

他聽著秦雪衣走來走去,赤著一雙足,踏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明明一絲聲音也無,燕明卿卻仿佛聽見了腳步聲。

一下一下,仿佛踏在了他的心尖。

伴隨著他怦然的心跳聲,若擂鼓一般。

秦雪衣今日有些困乏,早早就爬上了床,錦被是早就熏好的,暖呼呼的,她舒適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熱情地沖著燕明卿拍身邊的枕頭:“卿卿,快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