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秦雪衣睡醒的時候,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待見燕明卿還坐在一側,才意識到自己仍在馬車裏,她揉著眼睛坐起身來,嘟囔道:“我怎麽睡著了?”

燕明卿並不看她,鳳目微垂道:“走吧,該用午膳了。”

秦雪衣唔了一聲,率先跳下了車,朝他伸出手去:“卿卿,下來。”

燕明卿看著那只玉白的纖手,頓了一下,秦雪衣面露疑惑:“卿卿?”

他這才握住那只手,下了馬車,跟著秦雪衣往府裏走去,采夏正好出來,見了他們便笑道:“郡主,殿下,廚下已備好午膳了。”

秦雪衣便問道:“卿卿,你餓了嗎?”

燕明卿搖搖頭,道:“還沒。”

秦雪衣拍了拍臉,驅散那些困乏,道:“我去洗個臉,卿卿你先坐坐。”

她說完,便往廳後去了,浣春奉了茶上來,燕明卿見小魚捧著紙鳶進來了,她張望一圈,大約是不見秦雪衣,便小聲問浣春道:“郡主呢?”

“采夏伺候著凈面去了,”浣春收起托盤,道:“怎麽了?”

小魚道:“我剛剛準備把紙鳶收起來,然後在裏面發現了這個。”

她說著,拿出來一枝半開的桃花,上面還打著花苞兒,燕明卿的目光定在那枝桃花上,半晌沒動。

聽小魚繼續道:“是卡在紙鳶的篾片裏,一開始沒發現,是不是郡主放的?要用水養起來嗎?”

浣春面上露出疑色,道:“似乎不像……”

她清楚記得,那紙鳶斷了線之後,秦雪衣就再也沒有拿過它了,怎麽可能往上面放桃花?

正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燕明卿的聲音,道:“給我。”

兩人俱是一愣,小魚連忙把桃花枝遞給他,道:“是殿下的?”

“不是,”燕明卿的臉色沉沉,接過那桃花,手一用力,哢嚓就捏折了,連帶著桃花瓣與花枝囫圇揉碎了,緊緊握在掌心。

花枝尖利,刺得掌心生痛無比,然而燕明卿卻沒有半點要放開的意思,仿佛與那桃花有仇似的,要將它捏成碎末。

他的眉目間浮現出些許戾氣,有些嚇人,眼神如深潭一般,使得氣氛也開始沉重起來,小魚與浣春一時間竟什麽話也不敢說了。

不多時,秦雪衣回來時,發現花廳裏不見了燕明卿,她疑惑道:“卿卿呢?”

小魚與浣春對視一眼,答道:“殿下說宮裏還有事情,就不在府裏用飯了。”

秦雪衣不解道:“怎麽會突然有事?”

小魚道:“殿下沒細說就走了。”

臨走時還要叮囑她們,不許提起紙鳶裏的那枝桃花的事情。

……

皇宮。

燕明卿回了宮,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長公主心情不佳,宮人做事就愈發謹慎了起來,生怕招了長公主殿下的眼。

林白鹿低聲問段成玉道:“殿下今日怎麽了?”

段成玉一臉莫名道:“沒怎麽啊。”

林白鹿:……

罷了,問這人也是白問。

他頗有些憂慮地看了看枕秋殿緊閉的大門,但願是真的沒有事才好。

殿內十分安靜,夕陽自窗紙外透進來,落在書案上,勾勒出明暗言言分明的影子,燕明卿坐在金色的光影中,拉開了書案的抽離,裏面放著一塊玉石,質地溫潤細膩,若凝脂一般,一看就是上好的玉料。

燕明卿在心情煩悶的時候,便會開始雕玉,這是他發泄的一種方式,通過一刻一劃的雕琢,將那些隱約翻騰的煩躁一點點壓下去。

不會有事的。

他已經很久沒有去過抱雪閣了。

燕明卿打磨玉石的手很穩,玉屑紛紛雜雜地落下來,灑在深棗色的桌面上,被金色的陽光一照,折射出微亮的光芒,如薄薄的初雪一般。

而他心中的煩亂之意,也果真漸漸平靜下來。

……

翠濃宮裏,德妃正坐在榻邊,伸著手,讓貼身宮婢替她在指甲上塗上丹蔻,色澤鮮紅艷麗,仿佛血一般。

德妃打量了一會,道:“再調些金粉進去。”

宮婢立即應答:“是。”

正在這時,一名宮婢垂首進了容華殿,躬身行禮道:“娘娘。”

德妃頭也不轉,道:“怎麽樣了?”

宮婢道:“殿下來了。”

她才說完,簾子就被打起來,燕懷幽從殿外進來,兩眼通紅,臉上猶有淚痕,委屈地叫了一聲:“母妃。”

德妃看了她一眼,道:“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聽說還砸了好些東西?”

一說起這個,燕懷幽眼裏又迅速沁了淚,愣是憋著,德妃掃了眾宮人一眼,所有人頓時會意,紛紛垂頭退了出去,將殿門合上了。

見無人在場了,燕懷幽才終於哭出來,嚶泣道:“母妃,您幫幫兒臣吧。”

德妃問道:“到底怎麽了?”

燕懷幽帶著哭腔道:“是溫太傅,母妃,兒臣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