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當一曲吹完,所有人都是一臉的恍惚,面上的震驚神色還殘留著,那嗩呐悠長又激越的曲調似乎還繞梁不絕,若是現在問他們,這首百鳥朝鳳和三公主演奏的金陵曲之間的高低。

他們只怕會滿眼茫然地問:金陵曲?什麽金陵曲?想不起來了。

大殿一片寂靜,秦雪衣將嗩呐遞回給了那女樂,還不忘道了一聲謝,回到禦座前行禮,笑道:“皇上,臣女已奏完了。”

崇光帝這才回過神來,像是摒棄了之前的印象,又重新細細地打量著她,撫掌笑道:“好!”

他目露欣慰地看著秦雪衣,道:“吹得好,朕喜歡這曲子,你當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要賞!”

其余人也紛紛附和誇贊,就連皇後也不禁笑道:“本宮素來聽人彈琴吹笙,倒還是頭一回看見有人吹奏嗩呐的,想不到竟也這般的好聽,長樂郡主真真是出人意表,一枝獨秀,真乃當世奇葩也,皇上是該重重賞她。”

崇光帝點點頭,笑著道:“皇後說的是,來人,賞。”

燕懷幽登時氣歪了臉,坐在上首的德妃,垂著眼,伸手按住身前的桌幾,叫人看不清楚她面上的神色,只覺得透出幾分蒼白。

皇後這回注意到了,關切問她道:“德妃這是怎麽了?”

德妃不得不擡起頭來,勉強扯出一個笑,道:“無事,只是臣妾忽感不適,讓娘娘見笑了。”

崇光帝也看過來,溫聲道:“愛妃若是身體不適,便早早回宮休息吧。”

德妃垂下頭,聲音柔柔道:“是,多謝皇上與娘娘恩典,臣妾先行告退了。”

立即有宮人過來扶起她,退了下去,座下的燕懷幽自然也注意到了德妃離去,她的眼中閃過幾分惶然之色,頗有些惴惴不安。

好在萬壽聖宴已舉行得差不多了,眼看時間不早,崇光帝便讓眾臣盡興自飲,他與皇後一並走了,臨走時,小公主燕薄秋還特意跑到秦雪衣面前來,睜大眼睛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秦雪衣看著她頭頂上的兩個小揪揪,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頭,道:“記得,四公主殿下。”

燕薄秋認真道:“我是秋秋。”

“好,”秦雪衣對這種小豆丁全然沒有抵抗力,笑眯眯應道:“秋秋。”

燕薄秋道:“你今天吹的那個真好聽,你以後能教秋秋吹嗎?”

秦雪衣自然滿口答應:“好。”

燕薄秋便高興地笑了起來,烏溜溜的大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她還想說什麽,卻看了看旁邊的燕明卿一眼,又住了口,只輕輕拽著秦雪衣的袖擺乖巧道:“那我到時候再來找你玩。”

說完,她便松開秦雪衣,轉身跑了,小豆丁一蹦一蹦的,頭頂上的小揪揪也跟著晃來晃去,看得秦雪衣幾乎要捂心口了。

這小東西太可愛了!

燕明卿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全然不明白秦雪衣為何突然開始兩眼放光。

待崇光帝與皇後的儀駕離開,燕明卿便也站起來,問秦雪衣道:“走麽?”

秦雪衣皺了皺眉,嘶了一聲,道:“再坐坐,我的腳麻了。”

燕明卿:……

……

翠濃宮中,此時氣氛正分外冷肅,容華殿前的宮人們都戰戰兢兢,恨不得再退開八百步,離這座宮殿遠遠的才好。

遠遠的便聽見殿裏傳來了噼裏啪啦瓷器摔碎的聲音,還有德妃充滿怒意的罵聲。

“你好大的膽子!”

“你是翅膀硬了,如今聽不得本宮半句話了是嗎?”

“本宮生你有什麽用?當初就該把你按死在水盆裏頭!”

燕懷幽臉色蒼白如紙,戰戰兢兢,身子抖得猶如風中落葉也似,她兩眼含淚,顫抖著聲音道:“母、母妃……”

“別叫本宮!”德妃素日姣好的面容氣得都有些扭曲了,一甩手就砸了一套上好的琺瑯彩繪茶盞,她眼中滿是怒火:“本宮不敢當!”

滾燙的茶水濺落在燕懷幽的繡鞋上,她痛得尖叫一聲,淚水奪眶而出,既是無措又是委屈,只能嚶嚶哭泣起來。

一時間死寂的大殿裏,只能聽見她壓低的抽泣聲,德妃的怒火卻還沒有平息,光是想想從前那些事情,她便覺得如剖心挖肺一般,痛不能抑。

德妃胸口猛烈地起伏著,好半天,她才冷冷地道:“你既然不聽話,本宮這翠濃宮裏,也留不住你了。”

德妃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冷漠道:“你如今已經及笄,許多事情能自己做主了,本宮過兩日便去求皇上,另給你安排宮殿,你不必待在翠濃宮了,日後的事情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本宮絕不插手。”

“不要……”燕懷幽徹底慌了,顧不得滿地都是碎裂的瓷片,連忙跪了下來,朝著德妃膝行幾步,哀求道:“母妃,兒臣知錯,兒臣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母妃,求求母妃原諒兒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