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燕明卿不說話,秦雪衣就這麽喝了一盞茶,大殿裏的宮婢們靜靜佇立在一旁,一絲聲音也沒有發出。

秦雪衣總覺得有些不自在,這裏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不舒服。

她從前在武館裏,無論何時都是熱熱鬧鬧的,不練拳的時候,師兄師弟們就湊在一堆吹水侃大山,秦雪衣習慣了那樣的氣氛,而宿寒宮則截然相反,這裏這麽多人,卻安靜得沒有一絲人氣。

一盞茶喝完,秦雪衣覺得這樣不行,既然要拉交情,那肯定得要起個話題才是,而燕明卿一看就不是會主動說話的人,等她開口,秦雪衣覺得自己恐怕要灌一肚子的茶了。

她的目光一掃,落在了對方的腰間,秦雪衣靈機一動,道:“殿下這玉佩真好看,是刻的麒麟麽?”

燕明卿頓了一下,才道:“不是。”

她說著,竟伸手將那枚玉佩解了下來,放在桌上,秦雪衣的心神一瞬間就被吸引了過去,與平常的花鳥玉佩不同,這塊淡青色的玉刻的是一只獸,玉雕獸常有麒麟、白虎一類的,以求個祥瑞的意思。

所以秦雪衣一開始還以為那是一只麒麟,等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玉雕獸是形狀如虎,卻背生雙翼,大張著口,作咆哮之態。

她驚異道:“是窮奇?”

燕明卿顯然有些意外:“你認得?”

秦雪衣道:“曾在書上見到過。”

窮奇是上古兇獸,喜食人,知人言語,善蠱惑人心,秦雪衣跟著師娘那麽些年,看過的玉雕沒有一萬也有數千,還頭一次看見有人雕窮奇的。

她一時間多看了幾眼,又莫名覺得那玉雕的雕工有幾分眼熟,便順口道:“這雕工真是精細,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燕明卿微微一怔,擡眼看她,問道:“你在哪裏見過?”

秦雪衣又想了想,才想起自己袖子裏揣著的那個匣子,立時恍然大悟,道:“我剛剛才見過。”

她說著,便將那匣子取出來,放在桌上,沒注意到燕明卿看著這匣子,表情有一瞬間的古怪。

秦雪衣將匣子打開,裏面正是那只藕粉玉雕的貓兒,兩者一比較,她道:“這兩枚玉雕的雕工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想不到竟有這樣巧的事情。”

燕明卿默然片刻,忽而問道:“你這枚玉從何而來的?”

秦雪衣覺得告訴她也無妨,便答道:“是一位朋友送的,她是殿下身邊的宮婢,叫清明。”

她說著,又掃了一眼大殿裏垂手靜立的宮女們,問道:“其實我今日來,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此事,不知清明在不在?我想將這玉還給她。”

燕明卿的表情驀然一沉,她盯著秦雪衣,聲音裏沒什麽情緒道:“怎麽,你不喜歡這塊玉?”

“那倒不是,”秦雪衣立即擺了擺手,道:“玉是好玉,雕工也好,我豈會不喜歡?只是……”

她略一猶豫,還是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道:“清明只是一個宮婢,想來這玉大約是她極為重要的東西,我若拿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聽了這話,燕明卿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她道:“我倒覺得你想得有點多。”

秦雪衣愣了一下,燕明卿繼續道:“這玉原是我賜給她的,大概是她拿了沒什麽用處,送給你做個順手人情,你拿著就是了。”

秦雪衣這才反應過來,這麽一說,倒也解釋得通,她想了想,將那玉收了,不死心地又看了看殿內眾宮婢,問道:“她不在這裏麽?”

燕明卿一頓,神色從容道:“我派她出宮辦事去了,還未回來。”

她擡起眼看著秦雪衣,道:“怎麽,你想見她?”

秦雪衣自然是想的,但是清明眼下並不在宮裏,心裏雖然遺憾,但還是道:“今日不巧,就算了,我下回再來。”

燕明卿表情微僵,然而到底是沒有說什麽,秦雪衣正在想事情,也沒發現,她又坐了片刻,起身告辭。

眼看著那抹纖弱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門口處,燕明卿才伸手將桌幾上的那枚窮奇玉佩拿起來,輕輕摩挲了一下,垂著的眼,叫人看不清楚她眼底的神色。

正在這時,林白鹿進來了,對她拱手道:“殿下,人已走了。”

燕明卿站起身,長眉微微皺起,似乎在思慮著什麽,片刻後,對林白鹿道:“我近來在宮裏偶然聽到了一些傳聞,是有關於秦雪衣的?”

林白鹿答道:“都是從翠濃宮傳出來的一些沒風沒影的事情。”

“說說。”

林白鹿想了想,道:“說長樂郡主近來脾氣很大,行事也愈發囂張跋扈,甚至敢責打三公主的貼身宮婢,還大鬧翠濃宮的敬事處,甚是彪悍,如今人人見了她都繞道走。”

說完之後,他又道:“不過以屬下看來,都是些以訛傳訛的話罷了,沒什麽依據,若不清楚其中緣由,不可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