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庶之母

一段話落,讓聽得人久久無語。

月橋以為一朝飛上枝頭本應該厚積薄發、儲蓄實力而已,哪知這鳶姨娘不過是才被寵了幾日就開始昏頭了。

一個二等丫頭哪怕真有過錯也輪不到她一個姨娘發號施令吧?

且,當日在鶯歌院時,那鳶兒進退有度,慣會裝模作樣,如今才堪堪過了多久,怎會如此囂張跋扈,不知樹大招風?

她眼尾抖動了兩下,眸子向下,看著腳邊淒慘的丫頭,漫不經心的說道:“那鳶姨娘此舉卻是有過錯,但寧府二等丫頭何其多,為何她又會獨獨針對你,而非她人?”

“這……”丫頭被問得一怔。

在月橋不斷的打量下,那丫頭連額邊都起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倉皇著支支吾吾:“因為……因為,因為奴婢曾對鳶姨娘出言不遜,所以……”

月橋恍然,接了口:“所以她現在報復你了?”

丫頭像是渾身失去了力氣一般癱坐在地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有著驚慌、後怕、絕望,頭輕輕點了點,兩行淚珠不自覺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寫滿了悔恨。

鳶姨娘在還是二等丫頭時其姿容已是出色,平日裏做的活計又輕松,丫頭們都是人精,見此還有何不明白的,對她就更是嫉妒了,只是想著鳶姨娘往後的身份便忍了下來,假模假樣的與她稱姐道妹起來。

直到鳶姨娘被鶯歌院給攆了出來,丫頭們這才舒了口氣。別看她們平日裏關系很好似的,但每回鳶兒不經意的提起大夫人對她多好,同她說了些什麽的時候,引得旁人越發妒恨,所以在鳶姨娘出了那攤子事後,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婢子們態度才會一反從前,對她不加掩飾的嘲諷。

這丫頭也是其中之一,且還是那嘲諷人中說話比較狠毒的,在鳶兒放棄了寧衡勾搭上了大老爺,成了鳶姨娘時,丫頭就知道自己大難臨頭了。

她擡起淚眼朦朧的眸子,跪著往前兩步,雙手扯著月橋的衣角,淒楚的道:“少夫人,奴婢求求你了,若是少夫人不救奴婢,奴婢只有死路一條了,其他那些說了鳶姨娘壞話的婢子,如今各個都被她報復了,終於,終於輪到奴婢了。”

衣擺下的墜力讓月橋不由自主的低下頭,見下擺處被那兩只帶著血汙泥土的手給印上了很大一坨,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立於那繁華之中,幽幽嘆了口氣兒:“你們先生嫉妒在前,又譏諷人在後,本夫人原本是不會理你這種犯口舌的奴婢。”

話落,那丫頭一下失魂落魄起來。

隨即,月橋的話卻讓她雙眼一下亮了起來:“但稍稍給個懲處便罷了,何苦要人的命,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們犯的錯改了,往後不再犯也便罷了。”

而緊隨其後跟著那丫頭而來的兩個仆婦卻臉色大變,顧不得冒犯,上前便道:“少夫人不可,這奴婢偷了鳶姨娘的金銀,這才被奴婢兩個給捉拿的,如此這般咱們兩個回去也不好交差不是?”

“是啊少夫人,這丫頭是鳶姨娘的人,若是帶不回去人,鳶姨娘那兒也不好交代啊?”

這兩人口口聲聲鳶姨娘長、鳶姨娘短的,卻讓一邊的秦姑臉色大變,怒目呵斥:“放肆,誰給你們的膽子讓你們敢駁少夫人的面兒,一個姨娘罷了,莫非還能翻天不成,她便是再如何得寵,左右不過是一個妾字,記清楚你們的身份!”

兩個仆婦被訓斥得面紅耳赤,卻嘴角蠕動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

自打她們跟著鳶姨娘開始,這寧府上上下下誰人見了她們不是輕言細語,便是各房夫人、小姐們也知道鳶姨娘的風頭,知道她在寧公心裏的地位,都賣兩分好,給個薄面,像少夫人這般絲毫不留情面的這還是頭一遭。

不過就是個泥腿子出身,若不是好運被小侯爺給強搶入府,如今還不知道在哪個旮角裏眼巴巴的望著呢,神氣什麽啊?

敢怒不敢言的她們在心裏暗自罵著,殊不知卻被人盡收眼底。

月橋微微擡了擡頭,頭頂的光淺淺打在她的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讓她的聲音也跟著飄忽得像是從遠處傳來一般:“姑姑何必同兩個粗使仆婦計較,能被挑到姨娘屋裏還是做個粗使仆婦,一把年紀了定然也是不知禮的,本夫人便不計較你們這次的言行冒失,往後讓鳶姨娘好生教導教導院子裏下人的規矩,退下吧。”

兩個仆婦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在秦姑和綠芽的一聲厲喝“還不快滾”時,落荒而逃。

被這一茬攪和了興致,月橋也沒心思繼續在這裏躲個清凈,擡腿便往外走,秦姑和綠芽忙跟了上去,還不忘回頭招呼著那丫頭快些跟上。

廊上,秦姑在月橋身後低聲說道:“少夫人,老奴覺得此事你不應該插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