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終看懂

月橋的行為這叫什麽?

這叫目無尊卑,這叫以下犯上,想他大都建朝三百余年,從未聽聞過有婦人毆打自家夫君的事兒,自古男女有別,男重女輕,夫唱婦隨,事事以夫君為先,便是在那民間,再是潑辣的女子在自家當家的面前也不敢放肆。

而月橋不僅僅放肆了,還無視了三從四德,這樣的女子應被休棄才對,最初躺在床上時,寧小候滿心的怒火,想著等人回來就扔給她一封休書,讓她回月家去,自家是供不起這樣的大佛,他身上的那些傷就算看在一場夫妻情面兒上繞過她。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寧小侯又痛又餓,心裏的怒火反倒是沖散了不少,從咬牙切齒在心裏痛罵到餓得一字都吐不出來。

原本昨兒他就喝多了,到了半夜便是餓極,這會子又過了一日,寧衡都覺得下一刻他就要倒下一般,所以現在見得月橋走了進來,竟然再也沒用早前的那些憤怒,眼巴巴的紅著眼眶倒更像是委屈一般。

寧衡本就生得好樣貌,身姿挺拔,衣裳是淡藍色的上等綢緞繡著雅致繁復的翠竹滾邊,頭上梳得一絲不苟的胭脂玉冠被打落,如今松松散散著烏發攤在那床上,面容英朗還帶著點少年人的模樣,尤其散在那露出些的雪白裏衣上,端的是秀色可餐,與月橋這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相比也毫不遜色。

月橋腳步頓了頓,眼眸深處微微動了動,擡腿走了過去,及至床邊,她淡粉色的衣裳和寧衡淡藍色的綢緞觸碰在一起,竟異常的和諧。

從她的角度,居高臨下的盯著人,黑瞳瞳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身下的人,出塵的臉龐嘴角沒有一絲笑意,凜然冷艷,寧小侯微微有些不自在,瞥開了頭:“怎,怎麽了,莫非我說得不對?”

她……她不會是想趁著他現在毫無反抗能力之時,再,再揍他一頓吧?

月橋這才移開了眼,眉眼一勾,眼角斜長得有些魅惑,她淡淡的勾起嘴角:“沒什麽,我還以為你要在屋裏咒罵或者鬧得各位長輩都過來。”

寧衡啞然。

他不是沒想過讓人把他娘叫過來,然後好好包紮一下,好生睡一覺,再把這個潑婦給休出門去,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傷,他頓時就有些遲疑了。

他一個堂堂大男人,被新婦給揍成這樣,若是還讓別人看見,傳揚了出去,那以後他寧小候在金陵城不是要淪為別人的笑柄?

男人的顏面和忍一時風平浪靜之間他最終選擇了保全自己男子漢的顏面為重,再則,昨晚那不過是他喝醉了手腳無力才讓月橋得逞,若是他好好的,一個大男人還揍不過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究根到底,寧衡對月橋那般勇猛的行為還是表示懷疑。

他面色不斷變化,張牙舞爪的沖人叫囂著:“你莫要得意,如今你的真面目已經被我知道了,若是你不想被休棄回月家,就得給我規矩點,否則,我寧家容不下你此等以下犯上的婦人!”

寧衡自以為疾言厲色,月橋卻隨意的點了點頭:“好啊。”

在寧衡有些呆住的時候,月橋一巴掌拍在寧衡身上,讓他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才彎著腰湊近了上去,語氣輕柔的詢問:“那你是想以什麽理由休棄我?是我打了你還是我打了你,可我就是打了你又如何?”

當日的仇,她從不敢忘,入了寧家門的這些日子,她過得也算是豐富了,先是把幾位向來看不上她的夫人明裏暗裏的擠兌,沒讓她們落著點好,如今又痛揍了寧衡一頓,心裏的惡氣才舒緩了不少。

寧家諸位夫人瞧不上她,她還瞧不上這個肮臟的地方呢,外表看著光鮮艷麗,爺們們出門貴氣橫生,卻不知這裏頭還不知道裝了多少根茅草,比如床上這一位。

寧衡氣得喉頭一堵,卻偏生奈何她不得。

有一點月橋說得對,他是不敢在休書上這樣寫的,這樣無異於招認自己被新娶的新婦揍了一頓,都朝開天辟地第一回,往上數便是前幾朝也沒聽說過這般稀罕的事兒,何況,寧家是國公府邸,是正兒八經的勛貴,且還是數一數二的世家,上頭還有他姐姐在位,若是他傳出了這樣的醜聞,別說他沒臉面,便是國公府以及他姐姐也是面上無光的。

寧小侯雖然紈絝,但這一點想得非常清楚,所以,月橋揍了他的事兒不僅僅不能清算,還得幫著掩埋下去。

如今,拿捏著人的反倒成了月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寧小侯最終忍了下來,板著臉不吭聲了。

好在月橋也不指望這位出生高貴的寧小侯爺能服軟說兩句好話,有些人便是如此,因為骨氣,哪怕淪落到再是卑微,也會挺著背脊,從血液裏流淌著曾經的輝煌和血脈。

她轉身朝外走去:“我會吩咐人給你準備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