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戰士見姜以柔似乎有點興趣,於是開始娓娓道來。

“顧隊在咱們中隊是出了名的,最嚴厲的教官。在他手下很不好過。”

“由他主持的新兵選拔賽,通過率都是歷屆裏最低的。”

“但是大家進來中隊後,最想做的,就是他的兵。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小戰士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姜以柔,臉上帶了些希冀的神情。

姜以柔:“因為你們喜歡自虐。”

小戰士:“……”

看著小戰士懵圈的表情,姜以柔心情很好似地彎了一下嘴角:“我開玩笑的。你繼續說。”

小戰士卡了幾秒,才找回了自己的魂兒,嘟囔道:“這不好笑……”

姜以柔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抱歉,你繼續。”

小戰士認真道:“因為顧隊手下的陣亡率是最低的。”

姜以柔收了笑。

陣亡。她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小戰士注意到她凝重的表情,解釋道:“特種部隊之所以是特種部隊,就是因為我們需要執行很多普通部隊不能執行的任務。包括各種境外作戰。所以……人員傷亡也是家常便飯。”

姜以柔微微垂眸:“嗯,我知道。”

顧驍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各式各樣武器留下的疤痕,已經說明了他們的‘特殊’。

小戰士繼續道:“顧隊的小隊至今一直保持著我們中隊裏傷亡率最低的記錄。他帶隊六年期間,執行過特殊甲級任務48次,A級任務113次,B級任務257次,多次跨境作戰。但這六年裏,只有一名隊員犧牲。”

姜以柔:……!

小戰士安靜片刻,繼續道:“我聽前輩們說,犧牲的那名隊員,是和他一起入伍的,睡他上鋪的好兄弟。”

姜以柔:“……”

小戰士:“那是他第一次帶隊執行任務。他們在境外遭遇到了重型武裝毒|販,對方的雇傭兵都是大國特種部隊退役的尖兵。聽我們指導員說,那場戰役打得異常慘烈,沒有一個人是完好無損的。顧隊的戰友死了,他也差點沒能回來。”

姜以柔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這些事情其實光是聽著,也覺得很沉重。所以她其實一直沒怎麽問過顧驍關於他的部隊的事情。

以前一眼喜歡上他,就是覺得她帥、酷,是她見過最有男人味的男人。後來看到他身上那些傷痕,知道他的生活與常人完全不同。但是那些傷痕背後的故事,她不知道,顧驍也從來沒提過。

那像是一塊兒禁區,她好奇,但又不敢觸碰。

“顧隊曾經說過,他費盡心血,卻不敢妄談勝利。他只想他的部下,能在戰場上少死幾個。他說這是軍人的人道。”

“他是咱們部隊最嚴厲的教官,但是我們都想當他的兵。”

“他曾經說過,部隊就是他的家,戰友就是他的歸宿。守衛這片疆土,是他的責任。”

“他說,他不會再讓任何一個戰友死在戰場上。”

小戰士說到這兒,眼圈漸漸紅了:“這就是為什麽他對每個兵都這麽嚴厲,包括你們。這是他的原則。”

姜以柔沉默了許久,忽然想到了什麽:“既然他這麽熱愛部隊生活,為什麽會離開?”

小戰士也跟著沉默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我們其實都不想顧隊離開。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顧隊給大隊長的理由是,他承諾了一個人一件事,他要去履行那個承諾……之類的吧。”

姜以柔愣了許久。承諾?

她還記得,再次重逢那晚,顧驍就告訴她‘我退伍了’。他還說過——‘我還記著那個承諾’。

她之前也有過疑惑,有過不解。顧驍退伍的理由,怎麽可能會是她?

分別後的那五年,那人音訊全無。

有句話說得對,時間是治愈所有傷痛最好的藥。第一年最是難熬,然而索性她的處境不允許她停下做他想,於是便不停地用工作占滿自己的時間。第二年,微微有些釋懷,但還是不能提,不能想。第三年,工作上取得了一些成績,但她也變得更忙了,各種問題也接踵而至。感謝忙碌。第四年第五年,再想起那個五官都有些模糊了的人,心中已經很平靜了。頂多在午夜夢回時,胸口微微有點小刺痛罷了。

現在再談什麽愛啊承諾的,姜以柔覺得距離自己很遙遠。

小戰士見姜以柔不說話,摸了摸腦袋:“我也是道聽途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現在我們都知道,顧隊原來家裏情況是那樣。我們在想,莫非是跟家裏的承諾?他父親讓他回家繼承家業?”

小戰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這麽在背後議論隊長是不太好。不過其實我覺得這樣也挺好。他應該和我們擁有不同的人生。”

剛剛因為受到沖擊而不知如何安放的情緒,慢慢地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