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薛妍穗如此這般的交待了一番,宋女史聽得倒抽口氣,這……貴妃娘娘對母家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

不過,宋女史憶起一樁陳年舊事,齊國公薛成的那位原配夫人是突然暴病而亡,死得似乎不明不白。而這些年來,薛成步步高升,受先帝遺詔為輔命大臣,封齊國公,為百官之首的尚書令。可夫榮妻貴的只有他如今的這位崔氏夫人,薛成從不曾為他逝去的那位原配夫人請求追封誥命。薛成位極人臣,貧賤之時陪伴他的原配夫人於他富貴之時暴亡,死後淒涼,薛成也太涼薄。

而貴妃娘娘的生母就是這位慘淡淒涼的原配夫人,人非聖賢,豈能無恨?宋女史能夠理解貴妃娘娘。

“女史只管放心大膽的去辦,需要什麽,盡管告訴本宮。”薛妍穗底氣很足,除了宮裏,宮外她也有了人手,最重要的是她寵妃之名已傳出宮城,遍傳皇城,想要通過她得到皇帝青睞的人太多了,這些人都可以利用。

宋女史沉吟片刻,“老身已得罪狠了薛公,再多也無礙。娘娘這番謀劃,最重要的是陛下的態度,陛下……”

“女史不需擔心,陛下那裏本宮自有法子。”薛妍穗笑顏嫵媚。

這些日子所聞所見,以及韓道輝仿似不經意的透露和她的試探,薛妍穗摸清了陛下的逆鱗,他最在乎的是江山社稷,只要不禍亂他的江山,他對親近喜愛之人的容忍極高。

有士子、官員想要通過攀附她意圖得到陛下青睞,薛妍穗大大方方的在陛下面前過了明路,陛下默許了。她只將那些人遞來的詩賦策文送到陛下面前,至於用不用,怎麽用,全憑陛下做主。她既不賣官鬻爵,又不插手朝政,觸不到陛下的逆鱗。

前日,陛下親自策試的四科制舉,參加的有五百多人,僅僅有六人名列上等,能夠入中書,在陛下身邊供奉。五百多人僅選出六個上等之才,堪稱百裏挑一,可見本朝選才之嚴苛,寒門士子競爭之慘烈。

而這六人中,有一人曾寫過詩賦贊美她,也就是這人的入選,讓她的寵妃之名傳遍了京城。

且本朝無論常科還是制科,都不糊名,甚至應考士子的名望本身就是一種資歷,應試士子為了得到王侯公卿的舉薦,各出奇招。既然是為了登天子堂,薛貴妃這位寵妃橫空出世,就是距離天子最近的登天梯。

“如此,老身便安心了。”宋女史放心出宮。

慈雲寺是京中有名的寺廟,寺裏大德高僧雲集,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香火旺盛。且慈雲寺主持慈悲為懷,不少高僧身懷醫術,不僅常常為香客看診,不收診金,也為一些囊中羞澀的士子文人提供住處。如此一來,信眾更多,香火更興旺,佛寺山門前的空處,漸漸形成了熱鬧的廟會。

周姓士子花凈了錢財後,就在此處暫住,他當日在薛府裏受了婢女的羞辱,一口氣梗在心裏,竟成了心病,心思郁結之下,得了一場病。

這一病,險些壞了他的身子,以致聖人下詔開四科制舉,他因為身子病弱,無法報名。這讓他痛苦不堪,酒醉之後,將滿腹郁氣盡數發出,口不擇言,給自己又招來了一場橫禍。

手腕、腳腕被雙雙折斷,無法站立行走,連爬也不能爬,他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在劇痛中睜著沾滿了淚水和汗水的眼,看那錦衣紈絝桀驁扭曲的臉。

“扔在這兒,讓那些不長眼的都看看,這就是得罪本郎君的下場。”薛駿看著在地上翻滾的士子,輕蔑得就像看垂死掙紮的畜生,戾氣橫溢的眉眼猙獰可怖,哈哈大笑一陣,揚長而去。

他好恨啊,誰能為他報仇,他願永生永世當牛做馬,可不會有人來了,周姓士子絕望的想。

寺裏的和尚不忍見一條人命活生生的疼死,在日落西山,人群散去之後,將已疼暈過去周姓士子擡回了寺裏,紮了傷口,灌了藥,能不能熬下去,就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周姓士子終於醒過來了,意識剛一蘇醒,鉆心剜骨的痛讓他叫出了聲。

“醒了?”趴在他床頭的人驚喜的跳了起來,“大夫,醒了。”

不久之後,周姓士子知道了上天聽到了他的懇求。

……

“盧縣令,那些士子又來了,擡著殘了的那個姓周的,就在縣衙大門前靜坐,狀告齊國公之子薛駿,縣令不拿人,他們就不走。”書吏愁眉苦臉。

盧縣令更是愁得揪掉一把長須,“去薛公府裏報信的人怎麽還沒回來?”

薛小郎君打殘了一名士子,這種事情,在這皇親國戚、權貴遍地的京城,不算什麽稀罕事。他倒是想將薛駿拿到縣衙,可這些高門子弟,仗著父祖恩蔭,小小年紀都蔭了官。

這薛小郎君,蔭了正五品的朝散大夫,雖然這些恩蔭官職都是散階,並不實際執掌事務,他也是正五品的官階,不是他一個縣令能捉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