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薛華棣等著她推脫拒絕,阿娘說得對,就算薛妍穗華服麗飾也洗不脫骨子裏的卑賤,她太沉不住氣了,才會受刺激以致失態。

她不能讓薛妍穗影響了心神,她要在這個場合,讓所有人都知道薛妍穗縱然魅惑了皇帝,依然是個敗絮其中的草包。

“薛二娘子才華出眾,名滿京城,貴妃娘娘是二娘子的姐姐,想來……不會比妹妹差,還請娘娘莫要謙虛。”吳賢妃眼含譏誚,輕言細語的堵住薛妍穗拒絕的可能,一定要她丟人現眼,讓陛下親眼看看除了一張臉她還有什麽?

命婦們面面相覷,富貴叢中長大的女眷,缺心眼如宜陽郡主的畢竟是少數,大都生著玲瓏心竅。這番機鋒,意欲何為,人人都懂,不由得望向高位之上的那抹明艷身影。

對於她們這種身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調香品茗這些風雅之事,是不可不會的。否則就算面上無人敢說,背後也要受人譏笑。

薛貴妃……似乎從無才名。

濟王妃淡淡蹙眉,兩日前濟王特意囑咐若是太後娘娘不喜薛貴妃,讓她勸著一點。她不喜應酬,宮裏的事也不去打聽,應了濟王後才知道薛貴妃的出身。

薛貴妃怕是不會吟詩,濟王妃決定待會兒若是場面實在難堪,就自己替薛貴妃做一首。

薛妍穗將眾人的表情收入眼底,唇上笑意更深,原主不通文墨,她也不會作詩。可這又怎麽樣?她是皇帝縱容的貴妃,她們到底對她有什麽誤解,會認為她會乖乖的按著她們的規則行事。

“薛二娘,”薛妍穗一手支頤,朱唇翹起,笑顏如花,“你過來。”

崔氏看到她這個笑,心頭一跳,生出了一股寒意,拉住了薛華棣的手肘。

“阿娘,不能讓她含糊了事,我得過去。”薛華棣咬牙道。

崔氏只得放手。

薛華棣走到薛妍穗身邊,“還請貴妃娘娘賜教。”

薛妍穗招了招手,女官捧著筆墨紙硯,站在薛華棣面前。

薛華棣眼神警惕,這個陰著臉像鬼一樣的女官,就是訓斥她和阿瓊的那個,她要做什麽?

“薛二娘接著啊,替本宮磨墨。”薛妍穗語氣慵懶。

薛華棣臉色驟變,讓她磨墨,薛妍穗這是將她當做婢女使喚嗎?

“怎麽?”

不能讓她有借口推脫,薛華棣忍著屈辱接過了漆盤,站在薛妍穗下手,挽袖磨墨。

陰沉女官遞過漆盤,眼中倏然閃過一絲憐憫,可惜薛華棣沒有看到。

這是婢子的活啊,崔氏幾乎撕爛手裏的帕子,她捧在手心裏養出來的女兒,竟然要給那個孽障磨墨。

忽然對上薛妍穗的笑臉,崔氏寒意更甚,不對,這個孽障她要做什麽?

“薛二娘一言倒是提醒了本宮,今日端陽佳節,龍舟競渡,咱們席上亦有不少才女,倒也可以學著文武大臣辦一場賽詩會。”薛妍穗目光逐一掃過跟著長輩來的未出閣的小娘子們,“本宮這賽詩會不強求,想參加就當眾賦詩,最後評出三甲,本宮不僅有重賞,還會在看台之上當眾展示,讓今日來的郎君們瞧一瞧咱們掃眉才子的風采。”

今日龍舟賽,劃舟的俱是宗室公卿之家的少年兒郎,果然,不少小娘子面露羞澀,躍躍欲試。

薛華棣研磨的手一抖,幾滴墨汁濺出,沾在她嬌養出的白嫩肌膚上,觸目驚心。

“你……”

薛妍穗打斷她:“不夠,繼續磨。”

薛華棣紅了眼圈,又不願功虧一簣,只得繼續。

“貴妃娘娘,臣女願賦詩。”顧五娘鼓足勇氣最先站了出來,她往日被薛華棣壓著,極不服氣,除了沒有齊國公那樣溺愛女兒的父親,她自認不比薛華棣差。

今日薛華棣在貴妃娘娘面前失態,她沒忍住笑出了聲,已是得罪了薛華棣,那便得罪到底吧。

“好。”薛妍穗頷首。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不得不說,這些貴女們才思算得敏捷,很快就有人打好了腹稿。

薛妍穗沒有讓宮人為她們一一送上筆墨紙硯,而是讓她們走到身前。

“你且吟來,”轉眸吩咐薛華棣,“薛二娘,你錄下。”

磨墨磨得手腕酸疼的薛華棣,怒目圓睜,指使她研墨,竟還要她替這些人錄詩文,這是真的將她當做婢女了嗎?

“小娘子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老奴帶你下去歇息?”

薛華棣揮開陰沉女官的手,薛妍穗想要支開她,含糊過去,休想。

“我沒事。”

薛妍穗像是沒發現她的異常,“那就開始吧。”

吟詩的小娘子興奮得連連吸氣,她竟然能讓薛華棣錄詩文。

薛華棣抿緊唇瓣,滿心屈辱卻又不得不忍,每寫一個字就像在心裏添了一刀,對薛妍穗的恨意多添一分。

看到這一幕,崔氏的心肝都要碎了,“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