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血光(第2/3頁)

下面的謀臣聽主人已發了悲音,料他心氣已全無了。此時再提和談,已失了籌碼,只剩嗚呼而已。

果然,逃至山口的時候,遠遠見了無數杆黑色的旌旗。

肆意張揚的朱字和李字,飄在風裏。

旗幟過後,無數的熱血和白骨,散落在雪地裏。

京州,敗了。

車輪滾滾,山道艱險。

李恒依舊覆著鬼面,誰也不理。他坐在白電背上,獨落在隊伍最後。

朱世傑站在高崖上,指著前方木車裏縮著的白發老人,“那便是京州王?”

柴文俊道,“一見便知了。父王年輕時曾和他一起闖過漠北,很是熟悉。”

朱襄卻道,“以前只當先生為恒哥謀劃,不想恒哥自己也很有計策。”

“只有士信,表裏如一,萬年不變。”柴文俊玩笑一句。

朱襄看看他,再看看自家大哥,道,“你們呀,且想好說辭,怎麽把龍口的事忽悠過去吧。關口封了那許久,進出的人俱無,不知裏面慘成甚模樣了。”

說完,她搖搖頭,徑直走了。

朱世傑卻直瞪著李恒的背,“有他在,連那幾條黑皮狗,都不覺得討厭了。”

李恒天生機警,被人盯著瞧了半晌,如芒刺在背。然他本招攬了滔天血仇在身,又歸心似箭,便管不得那許多了。

顧瓊雖然說話顛三倒四,但到底是說清楚了。大營中的軍糧多得蹊蹺,許多紅薯直接被凍壞的。他幾次求見魏先生,想問問是不是將龍口的糧食一點沒剩全刮走了,然魏先生根本不見他。他現在唯恐父母和妹子出事,問李恒討個主意。

李恒只在心裏默了默,雖一半的心信任顧皎的機靈和許星的本事,另一半卻撕扯起來。她身體太差,經不起折騰;外面看著圓融,其實心軟得很,肯定見不得別人受苦。雖然留了寬爺那一手,但誰知道能不能熬得下去?天寒地凍,又無吃食,饑民暴起,土匪橫生,只想想便後脊發涼。

柴文俊,實在太過了。

而魏先生,為何袖手旁觀?

李恒牢牢握住馬鞭,那些金色耀眼奪目,仿佛顧皎在說話。

“我家將軍啊,天生就配得上這般華麗富貴。”

縱馬入營,鑼鼓齊鳴,呼聲喧天。

“李將軍回來了——”

“來了,那便是京州王——”

“李將軍好厲害,活捉了馬家父子。”

頓時營中呼聲,幾令山崩。

青州王興奮異常,在高台上等得不耐煩了。遠遠見著大開的營門處來了車馬,更有一騎白馬,立刻起身,親迎到台下。

李恒翻身下馬,沖著青州王便跪,“義父,延之幸不辱命。”

“我的兒。”青州王親扶他起,卻對上他緩緩擡起的鬼面。

青州王倒不覺得有甚,立在他身邊的魏先生心裏卻‘咯噔’一聲。

戴著鬼面的李恒,當真是六親不認的。

“那京州王呢?”

李恒懂青州王的迫不及待,只一招手,囚車便上來。車中人只著白色中衣,須發皆白,神情萎靡,著實狼狽。

青州王似有些不敢認,連叫了幾聲京州王的名字,京州王才懶懶地張開眼睛。

“快開鎖,請扶王爺下車。”青州王道,“怎可如此待他?”

李恒知,青州王得勝,自然要擺出寬厚的模樣來。

他定定地看著青州王的後腦勺,一刻也沒放松。

魏先生走到他身邊,“延之——”

李恒沒有應聲,眼珠子也沒動。

魏先生放低聲音,“解了鬼面,咱們好生說話?”

馬蹄陣陣,後面的大部隊也入營了。

青州王親攙著京州王上高台,似要有一番話說。只五花大綁的敗軍之將對著衣冠華麗的夕日老友,恐也是無話可說的。

因此,京州王的眼裏,是有怨毒的。

“先生,你可知龍口現在如何了?”李恒的聲音如同鋼鐵摩擦的吱呀聲,擦得人難受。

魏先生沒說話,顯是知道的。

“你為何袖手旁觀?”他又問,“皎皎有小莊,有寬爺,有許星,自不會死。可她心善,必不忍龍口遭災。你只需過問一聲,柴文俊必不會那般囂張。你,為何袖手?”

魏先生看著青州王將京州王推向前台,下方卻是陣列的青州黑甲軍。青州王要的,便是這般徹底的羞辱對手,和勝利。

“先生,你回答我。”李恒問了。

魏先生道,“延之,她是將軍夫人。既是將軍夫人,便當擔起職責。若事事要人操心,可怎麽好?若是連這般境況也無法處理——”

“先生自小教我,兄弟手足,親朋近友,若有難,必援之。”

李恒轉頭,藍色的眼睛透過鬼面落在魏先生的臉上,“先生教過的話,我一刻也沒忘。”

魏先生沒有躲避他的質問,道,“你娘死了十四年,這十四年我日日夜夜想的是怎麽為她報仇。出手幫顧皎,得罪世子,王爺也不會心喜。我不允許中間出現任何變數影響到你,以至報仇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