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此去合城路遠,即使快馬加鞭也得費些好些時候,至多也要十來日。

寧莞送他出去,蕓枝往中堂來了一趟,又飛快地跑遠了。

寧莞慢一步,拿著讓她送來的油紙傘,遞給楚郢,清聲和語道:“傍晚還有雨的,路上要早些找個地方落腳,這樣的天若是惹了涼,可不大好受。”

楚郢聽她徐徐溫言,稍停了步子,支手接過,點頭應好。

寧莞看了看他,沒說話。

離著正門前是齊齊整整的三尺窄窄青石道,沿途枝頭僅剩的些許海棠已然盡數謝了一地。

楚郢看了眼地上零零落落的殘紅,走過兩步,寧莞拉住一截廣袖。

待人側過身來,她仰起頭,湊上去吻了吻唇,輕輕淺淺的一下。

寧莞迎著他看過來的目光,笑道:“一路小心,早點回家。”

楚郢微怔,握劍的手緊了緊。

從海棠樹後灌進來的風還有昨晚小雨帶來的些微潮意,襲上衣角,難得有些涼快。

看她鬢發微亂,兩靨盈盈淺笑著,他亦不禁展顏,輕輕掠起唇角,嗯了一聲。

此行只他一人,外面也只一匹馬,他將傘放進袋子裏,翻身上馬。

城外官道平坦寬闊,時有車馬行人,他拽住韁繩,松緩下神色。

…………

楚郢離開,寧莞又在外面站了會兒,才回屋裏用了早飯。

保榮堂張大夫那邊又使人將這月烏木霜該得的利送了過來。給蕓枝收了,她便到房間裏換了衣裳,照例往相輝樓。

她今日去得早,叫在府裏拖拖拉拉半天的楚二夫人來十四巷撲了個空。

開門的是蕓枝,她訝異地往外掃過一眼,冷笑著,也不多說什麽廢話閑話,動作又快又狠,砰地一聲又關上了門,任人在外面敲得厲害。

楚二夫人蘇氏是又氣又惱,厚粉也敷不住的憔悴面容上是白慘慘的一色,咬咬後牙槽,恨不得直接將這大門給撞開才好。

蕓枝才不管她怎麽想,輕哼著新學的漁歌小調,繼續掃自己的地。

十四巷裏的熱鬧寧莞是不知道的,她到相輝樓沒多久,郁蘭莘也來了,坐在椅子上,翻看新買的話本子。

這樣的日子也是無聊,寧莞支著頭,撐了一會兒。

國師這個尊號於她而言可有可無,每天坐在這一方小地方,不如在家裏悠閑舒服,也不如支攤兒行醫來得自在。

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自己找些合適的事情做。

這幾年在北岐,她也算是在陽嘉女帝那兒學到了些東西,如今這世道於女子而言不是最苛刻的,卻也仍是艱難。

大靖這片土地,因為有前朝一個手握權柄,影響深遠的衛相,一代一代下來,女子才有諸多自由。

北岐則有一個雷厲風行,幹翻全場,立於萬人之上的女帝,她好偏愛仕女,如今的朝廷女官當道,更是精彩。

相較之下,南羅之地就要差上一籌了。

說一千道一萬,尋常人做得再多,也比不得有個人占據高位說得上話來得強。

朝堂政事她是玩兒不過人的,也最是費心眼,在這方面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依她的心性最好還是不要隨意摻和進去,否則十有八九弄巧成拙。

思來想去,還是做成功女人背後的女人比較好。

她提筆蘸墨,略略思索,寫了個簡單的折子遞到紫宸殿禦案之上。

興平帝叫人設坐,先是問詢了一番昨日之事,寧莞一一回了,他才取過折子展開來看。

入目的是清新秀雅的簪花小楷,仔細讀了半晌,合上放下,奇道:“女學?書院?”他抻直身,沉了沉聲,“此歸為禮部主管,國師怎麽突然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寧莞坐在內侍搬來的雕雲紋椅上,語態和緩,“倒也不算是什麽書院,只是想尋些適合有緣的,教教星象占蔔之術或旁的什麽東西,這樣,即便我日後離開,仍是有人能為陛下效勞的。”

興平帝聽她幾句解釋,勉強接受這個理由,扣著手指,敲了敲禦案光滑的面兒。

他最近被太上皇逮著吃了不少降火的藥,別說還真有效,聲音都比平時低了幾個度,“那也不必舍近求遠辦什麽女學,國師何不指點指點欽天監那群吃白飯的,到底學過東西,有底子在,還容易些。”

寧莞微微一笑,嘴裏胡言道:“這怕是不行,我師父的規矩與旁人不同,傳女不傳男的。”

興平帝話頭一堵,“是這樣?”

寧莞頷首,又說道:“陛下也不必擔心,這人自然不是隨便來一個就收一個的,世上不乏天資聰穎之輩,比起欽天監諸位大人來說,更事半功倍些。”她嘴角浮了一縷笑,“若陛下不應,此事便算了,我也不過是閑來無聊。”

“對了,這兒還有緊要一事。”寧莞站起身來,又遞了一份折子交給吳公公,“我觀昨夜星象,看風雲雨,多加推演,三日後齊州之地會連降暴雨,蒲江之水應是不大安寧,雖不至於什麽大禍,到底還是注意一兩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