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

守在書房前的劉溫昌耳朵輕輕動了動, 他警覺地擡眸, 一下子就瞧見遠處快步走來的幾道身影。

不好!是沈雋來了!

劉溫昌當即想要沖進書房提醒自家郎主,然而還不等他動作,沈雋就已經帶著人快步來到他跟前。

“沈將軍!書房重地,未經郎主允許,不得擅自闖入!”劉溫昌心知已經來不及進去通知沈鳳璋, 只能主動擋在沈雋面前, 故意大聲攔住沈雋,想要以此提醒書房中的沈鳳璋。

書房有道暗門,他先前和郎主提過,他安排好人在東邊角門接應, 郎主若是聽到提醒,若是通過暗門前往東邊角門,想來還能有一線生機。

然而, 以往總是帶著溫和可親, 彬彬有禮面具的沈雋,今日卻像是出籠的猛獸, 又像是終於掙脫鎖鏈, 遨遊雲霄的蛟龍。對上劉溫昌的阻撓,他一言未發,直接朝身後人投去淡淡的一瞥。

身後的部下當即上前一步, 擋下劉溫昌。

“大郎君,你這是何意?!你擅闖書房,是不把郎主看在眼裏?!”劉溫昌心中一急, 眼看拖延時間的法子無法奏效,他一咬牙。

是大郎君先撕破臉的,那也怪不了他了!

心中念頭一轉,劉溫昌腰間佩劍一彈。他直接手握長劍,朝攔下他的侍衛攻去。與此同時,他口中長嘯一聲,好幾名身穿黑衣,面容平凡的男子從院落墻頭、樹梢等處跳下來,加入到戰鬥之中去。

一時之間,書房門口金戈相擊之聲不斷。淩厲冷冽的劍芒在院中交錯,院中那株桂樹新長出的葉子,也被銳氣割斷葉柄,緩緩往下落。

然而,雖然劉溫昌這邊喊了人,但沈雋這幾名下屬武藝尤為高強。和劉溫昌等人纏鬥在一起,絲毫不落下風,更是將這幾人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這一切,看似復雜,實際也不過發生在短短幾瞬之間。

沈雋在劉溫昌喊出警告之語時,便已朝書房大門走去。在這途中,哪怕是劉溫昌拔劍出鞘,他也未曾遲疑,而是無視劉溫昌等人,步履從容又堅定,越過打得不可開交的眾人,徑直走向書房大門。

青綠的新葉飄飄蕩蕩,落到地上之時,沈雋剛好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站到書房大門前。

他擡手觸門,那張在他人看來冷肅威嚴的臉龐,此刻卻帶著幾分不自覺的溫和。想到裏面那人,沈雋那雙素來冰冷,如同冬夜寒露,涼意沁人的蒼灰色眼眸,都似是冰雪消融,開春解凍。

“阿璋——”沈雋那一聲勉力克制,想要保持距離,又不經意透著幾分溫柔的稱呼尚未說完,便戛然而止。

他臉色猛然一變,陰沉得嚇人,同時右手朝腰間佩玉一拂,拇指一用力,系著玉佩的絡子瞬間被扯斷,下一秒,被摘下的玉佩便朝著沈鳳璋執著匕首的手腕撞去。

當啷一聲,削鐵如泥的匕首摔在地上。

那枚價值連城,比一汪碧水還要清透、還要瑩綠的玉佩在完成它的使命後,也摔到地上,伴隨著一聲脆響,粉身碎骨。

沈雋卻根本沒有顧及那塊足以讓最富有的商人都愛不釋手的玉佩。他三步並作兩步,無視地上那攤碎玉,徑直走到沈鳳璋跟前,抓起她的手腕,眼眸裏兩團怒焰熊熊燃燒。

“怎麽回事?!你想自盡?!”

消瘦蒼白的玄衣青年被身形高大挺拔,滿臉怒容的青年堵在墻邊,那不斷燃燒跳動肆虐的怒意如澎湃的海浪,不斷翻騰,讓人心中生畏,不敢言語。連庭院裏打得火熱的兩撥人,似乎都感覺到了屋子裏狀況不對,動作不約而同遲緩下來。

然而,被沈雋堵住,直面沈雋怒火的沈鳳璋卻未顯露絲毫怯色。她兩道長眉輕蹙,一聲短促的嘶聲從唇瓣間溢出。

那一聲痛呼聲完全是沈鳳璋下意識的反應,在她察覺到自己有出聲的意思後,便立刻控制住了,以至於清淺得幾乎不可聞。

偏偏,沈雋卻聽到了。

他抓著沈鳳璋的手猛然一松,似是抓到了一塊烙鐵。

沈鳳璋骨頭本就不粗,如今瘦,越發顯得手腕纖細,像是一折就會斷一般。她皮膚又白,沈雋方才情急之下用玉佩打在她手腕上,這麽一會兒工夫,那塊被打到的地方已經泛紫淤青,看上去極為嚴重。

沈雋剛才氣急,沒有控制好力氣,抓著沈鳳璋手腕時,力氣很大,不僅讓那處淤青看上去更為可怖,纖細的手腕一圈更是都留下了幾個發紅的指印。

沈雋眉梢眼角的怒意,不知不覺間就被幾分內疚所取代。他看著沈鳳璋,輕咳一聲,緩下聲音重復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為什麽要自盡?”

沈鳳璋還沒來得及回答他的問題,一時發狠,突破重圍沖進來的劉溫昌已經厲聲喊道:“放開郎主!”

閃著寒光的長劍勢如破竹,毫不留情沖著沈雋後心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