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技重施

沈雋從手下人那裏得知沈鳳璋也在查這件事。除此之外, 他還從手下那裏得知,趙淵穆似乎正在謀劃對付裴珣。

“對付裴珣?”沈雋低聲自語了一句。

趙淵穆此人雖然唯我獨尊、剛愎自用,但也不會恩將仇報、狼心狗肺到對付剛剛救過他的人。在水裏的時候, 裴珣到底做了些什麽,才讓趙淵穆這般懷恨在心。

他那日見裴珣看著沈鳳璋的眼神讓他厭惡不快, 又查到裴珣想要設計沈鳳璋落水, 才將計就計調換落水人選。

現在想來, 裴珣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才想設計沈鳳璋落水。

一直以來,裴珣都被世人尊稱為裴先生, 以文采斐然, 品性高潔而聞名於世。然而,沈雋從來不信真有人能品性高潔, 完美無缺。上次在玄水湖,他無意間看到的裴珣眼神,恰好證明裴珣只不過又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

沈雋仔細回想了一下,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還沒有被帶到郡公府,在外流浪時,無意間聽說的一件事。

說這事的逃難者來自北邊, 自稱本是河東一戶大戶人家的仆從。

前些年這戶人家家裏出了點事,主家為了保密,處死了一大批知情的仆從,另外那些不知情的仆從也全都被趕了出來。那人慶幸自己運氣好, 雖然知道點那件事,但是沒被主家發現,才保下一條命,不過也不敢再呆在北邊了,收拾收拾東西跑到南邊來討生活。

沈雋當年聽過就算了,這會兒忽然想起來,推算下時間,在加上其他蛛絲馬跡,種種跡象都表明,當年那個逃難者口中的河東大戶,很可能就是裴氏。

想起那人無意間透露的事,沈雋蒼灰色的眼眸似雲海翻騰,落雷滾動。一想到有那樣一個喪心病狂的家夥在覬覦他的東西,他就克制不住怒意。

不過,沈雋忽然輕笑起來。如果裴珣當真是那樣的人,那在水裏的時候,他把趙淵穆當成沈鳳璋,趙淵穆確實要被惡心透頂了。

沈雋想得沒錯,哪怕已經過去兩天了,但只要一想到那天在水裏發生的事,趙淵穆就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恨不得將裴珣那只手剁成肉泥!

“啪!”寢殿裏的瓷器玉器被趙淵穆砸了個粉碎。他卻仍然神情扭曲,站在一片狼藉中,喘著粗氣,眼珠子被怒火燒得通紅。

殷貴妃看得心疼極了,她忍不住沖著趙淵穆軟聲勸道:“阿容兒,阿娘知道你生氣。你把是誰惹你生氣了告訴阿娘,阿娘替你報仇。”

趙淵穆皺了皺眉,勉強壓住心裏的怒意,雖然他克制著語氣,但話裏還是流露出幾分不耐,“阿娘,這件事你別管。我自己會處理的!”

這麽丟人的事,他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

殷貴妃其實已經問過好幾次了,每次都只得到兒子這樣的回答。再一次聽到熟悉的回答,她臉上佯裝出信賴、放心的模樣,朝趙淵穆笑笑,“好,阿娘相信阿容兒。”

然而,殷貴妃心裏卻半點都放心不下。

有她保駕護航,阿容兒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從來沒有生過這麽大的氣,也從來沒有事情能讓他耿耿於懷這麽久。

殷貴妃看著恨得咬牙切齒的阿容兒,留長的指甲在精心保養的掌心掐出一道道紅痕。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惹得阿容兒如此生氣!

趙淵穆在心裏謀劃要如何讓裴珣好看的時候,裴珣正登上出府的牛車。

被趙淵穆安排過來盯著裴珣的護衛們,互相對視一眼,兵分兩路,一部分朝著裴珣的牛車追了上去,剩下的一小部分則立刻奔向襄陽王府,他們要趕快去向殿下稟報——裴珣要逃跑了!

載著裴珣的牛車出了城,超出護衛們預料的是,出城後,牛車並沒有遠離建康,而是上了山。這些護衛們遠遠綴在後邊,跟了半路,終於發現裴珣真正的目的不是離開建康,而是——

“那座是臨川長公主的別院?”

護衛們立在山腳下的樹林裏,擡頭望著山道上緩緩前行的牛車,有人忍不住開口。

領頭的護衛朝山頂上那座恢弘氣派的宅院瞧了一眼,咬了咬牙,回頭狠狠道:“撤!馬上回去稟報殿下!”

山路半道上的牛車裏,一名樣貌極為普通平凡的小個子中年男人凝神聽了聽,轉頭朝坐在牛車裏的裴珣稟報道:“郎主!人已經走了!”

裴珣擡手,掀起簾子一角,他凝眸望著山腳下那幾道快速離去的身影,唇邊慢慢凝出一點笑意,似意料之中,又似譏嘲。

襄陽王府,趙淵穆還沒從得知裴珣被他嚇得落荒而逃的快慰中恢復過來,就見第二批護衛前來稟報裴珣去了臨川長公主的別院。

“不可能!”趙淵穆臉色鐵青,雙拳握緊,一句否定當即脫口而出。

臨川長公主是他父皇的異母姐妹,他要喊一聲姑姑。在父皇登基前,臨川長公主就和父皇關系最好,很照顧父皇。臨川長公主當年嫁給了左仆射阮湛之子,一力支持父皇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