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石落地(第2/4頁)

“說起富貴,這都算不得什麽,皇後娘娘金口玉言,這位可是鐵板釘釘的未來太子妃娘娘呢,那才叫沒邊的尊榮,光耀門楣呢。”

陳鸞擡眸望去,心下生出幾絲躁意來。

沈佳佳湊過去與南陽王妃耳語幾句,而後走過來輕輕按在她的肩頭,細語道:“我已派人去請了,你想個由頭去方才那個湖中的亭子,那邊是我日常做功課時的去處,斷然不敢有旁人貿然闖入。”

陳鸞輕輕頷首,擡眸環視一圈,而後起身去到南陽王妃身邊,歉聲道:“娘娘恕罪,家妹初來王府,這會許是迷了路,鸞兒帶著人去找找。”

南陽王妃也跟著看了看四周,有些焦急地道:“我命人去尋吧?王府地大,你二妹妹又不熟,怕是會失了方向的。”

“娘娘忙著就是了,鸞兒先去周遭尋一圈。”

她與沈佳佳交好,南陽王妃也算是瞧著她長大的,更何況此處人多,鬧出動靜只怕會出岔子,自然沒有不應允的道理。

陳鸞到的時候,湖面正生浪,如綢的水面一層疊過一層,她走得急,光潔白皙的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而她想見的人,長身玉立站在亭閣中間,一身凜然寒意相隨,聽了動靜,轉身過來,與她四目相對。

陳鸞眼前的人影與前世的重合在一起,她的身子卻有自己的意識,一步步走近,直至到了男人跟前,她才極低地出聲:“八皇子殿下。”

紀煥微挑劍眉,冷然問:“南陽騙我?”

這四個字從男人嘴裏吐出來,漫不經心的,卻又叫人心頭一凜。

她其實從不叫他八皇子殿下的,人人皆知國公府嫡女嬌縱,時時跟在八皇子身後,人前裝裝樣子,人後卻是口口聲聲直呼其名。

就連衣裳,都從來是一黑一白的以求相配。

她口中聲聲念著他,卻要成為紀蕭的妻了。

紀煥的目光落在她裙擺處妖艷的芍藥花上,目光又無端端冷了幾分,見小姑娘抿著唇難得的怯生生也不說話的模樣,眉間蹙雪,壓下心底生出的煩躁,問:“說吧,尋我有何事?”

陳鸞心頭發怵,有些怕他漠著臉,眼底風雪簌簌的模樣,她咬了咬下唇,有些磕碰地道:“上回我身子不舒坦,頭昏腦漲的,說的那些子話你別當真。”

紀煥袖袍拂過石亭上擺放著的黑白棋局,修長的手指按在一顆白子上,小姑娘的聲音又嬌又糯,每個字眼裏都透著忐忑與不安。

他自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事。

那回他大病初愈,病重出不了門的時候,總覺著她會如往常一般,借著各種由頭潛入皇子府,古靈精怪沖著他笑。

可沒有,她連聲問候都沒有。

再見面時,她從頭到尾,和變了個人一般,陰郁沉穩,冷靜理智,十足的高門貴女模樣,靈氣盡失。

她明明白白的告訴他,皇後發了話,她即將入主東宮後院,成為太子妃,她還說自己沒什麽不情願的,相反高興得很。

他沒有資格過問她什麽。

男人遲遲不說話,氣氛便尷尬地凝滯住,陳鸞離他近了些,小小的人只到他胸口的位置,他們之間隔得那樣近,他一低頭,一伸手,就可以將她攬住,錮在懷中。

紀煥緩緩闔了眸子,再睜開時,眼裏又是一片清明,“你還小,我不會與你計較這些。”

陳鸞以前只道他涼薄清冷,可直到這刻才知,什麽是透徹心扉的寒涼,什麽是徹徹底底的疏離。

陳鸞俏鼻一酸,眼眶就不受控制地發熱,她低著頭,瞧見自己勾著金線壓邊的鞋面和上頭嵌著潔白珠子,更忽略不了男人腰帶上垂下來的祥雲文玉,溫潤透瑩,雕工精湛。

原本掛著的是她送出去的黑金邊小荷包。

現在什麽都換了。

只怕東西也都丟了。

紀煥眉尖緊蹙,小姑娘一張面龐含羞帶怯艷若芙蕖,小小的鼻頭泛起粉嫩的顏色,是個男人瞧了就要生出幾分不落忍來。

可八皇子瞧過的美人實在太多,在這樣惑人的誘惑下也能視而不見坐懷不亂。只有紀煥自己心裏清楚,他是不想對上女人的那雙澈澈清眸。

原就潤著水含著情的杏眸,這會蒙上一層薄若青煙的霧,明明是極委屈的表情,卻偏偏脈脈含情,勾魂攝魄。

他就是不看,也能想象得出那幅場景。

一眼便沉淪,兩眼即深陷。

陳鸞斂了淚擠出個牽強笑意來,道:“我與你相識這麽多年,那樣的話誰聽了心裏都不舒服,今日托南陽將你請來,就是想當面賠個不是,殿下別怪罪於她。”

小姑娘褪去往日的嬌蠻,越發成熟知禮起來,紀煥掩在袖袍下的十指松了又緊,面上一派風輕雲淡波瀾不顯,最後劍眉緊鎖,輕微頷首。

“臣女告退。”

陳鸞聲音輕得能揉進風裏,男人指尖微動,終於開了口,聲音低沉又沙啞,透著一縷不為人知的掙紮:“皇後雖然認下你與太子的這樁婚事,但未必沒有回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