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第2/2頁)

那天,他將我關進牢籠,在烈烈火光中對我說,他不是幽靈,他有名字,是埃裏克。

那麽,撥開劇院幽靈的迷霧,除去赫斯特的榮耀與光環,埃裏克……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我在樂器室的角落找到一個日記本。窺探別人的隱私不是一個好的行為,但男仆告訴我,樂器室的一切物品都任我處置。我也就半是心虛半是好奇地打開了。第一頁,沒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幅畫風潦草的素描,畫的是佛羅倫薩宏偉的大教堂。男仆曾說過,埃裏克是在佛羅倫薩一家歌劇院的下水道裏,學會識譜和歌唱的。

第二頁,依舊沒有文字,畫了一頭倒在血泊中的獅子。相較於第一頁的速寫,這一頁多了不少細節。不敢想象,這些細節從何而來。

第三頁,是一首朗朗上口的歌曲,樂句凝練,我只看了一遍就記住了旋律。埃裏克給這首曲子命名為《老鼠》。

後面幾百頁都是如此,很少出現長篇大論的文字,大部分都是素描與樂譜。埃裏克將他前半生看到的、聽到的、感悟到的,都濃縮在了這個小小的日記本裏。與“赫斯特”寫出來的莊嚴交響曲不同,這裏沒有華麗繁復的裝飾音,沒有優雅對稱的和聲與復調,有的只是簡單、重復,卻震撼人心的主旋律。

最新一頁,畫的是劇院忙碌的後台,所有人都來去匆匆,只有一個少女彎下腰,專注地系著舞鞋上的綁帶。輕盈蓬松的天鵝舞裙,鮮花一般地盛開在她的身上。看見她後腦綁著的珍珠發帶,我才意識到,這個少女是我。

埃裏克沒有給這幅畫標注一字半句,我卻比讀到了千言萬語還要震動。

我把日記本放回原位。找男仆要來了抹布和掃帚,將樂器室積灰的地方打掃了一遍。

打掃的時候,又翻出幾本樂譜和劇本。與“赫斯特”最擅長創作的愛情歌劇不同,這些劇本台詞幽默,曲調詼諧,光是輕哼著上面的旋律,都會不自覺笑出聲來。真沒想到,埃裏克還有這樣的一面。不過想想也是,當初他諷刺劇院樂隊第三長號手是個聾子的笑話,至今還在劇院流傳。

這個男人,擁有極強的學習天賦,上至巴洛克風格的管風琴曲,下至非洲民間流傳的樂器,他都能遊刃有余地融會貫通。“赫斯特”這個名頭看上去風光無兩,實際上只展示出了他最不起眼的一面。

幾日過去,埃裏克還是沒來。值得高興的是,這兩天我的喉嚨在逐漸恢復,已經能發出微弱的聲音。雖然距離完全康復還有一段時間,但給了我不少希望和信心。現在,我就等著他回到地下迷宮,然後向他道歉,解釋清楚一切誤會。

誰知,只等來了他的仆人。

“吉裏小姐,”他將一條價值不菲的淺金色長裙,捧到我的面前,“劇院正在舉辦一場假面舞會。夏尼子爵、戴耶小姐,吉裏夫人他們都在。主人希望您能賞臉做他的舞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