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2頁)

大提琴手和小提琴手紛紛放下琴弓,開始用手指撥弦。這不是主流的演奏方式,卻奏出了最輝煌、最震撼、最難以想象的樂聲,像山一般巍峨的浪潮,從海平線平移而來,帶著無法形容的浩大力量,撞碎在嶙峋的礁石上。

如此不拘一格,卻顯得異常恢弘的曲調,也只有魅影才寫得出來。可不知為什麽,對他的迷戀和敬慕,已減輕不了心中的恐懼感。說不清到底在恐懼什麽,直覺有壞事要發生。

魅影微側著頭,步伐平穩地向後退去。他每後退一步,無形的恐懼感就在我心頭加重一分。

光線是一支鉛灰色的筆,在他的眉骨、鼻梁、下顎,塗抹上濃重的陰影,勾勒出清晰的線條。這一次不再是我的錯覺,他的側臉真的在光影變幻之下,呈現出了骷髏般可怖的形狀。

退到極致,無退可退,他在舞台的邊緣,轉頭看了我一眼——

如果說之前他看我的目光,都充滿著炙熱的眷戀,那麽這個眼神,只剩下了不帶感情的濃濃占有欲。仿佛在他的眼中,我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可以據為己有的物件。恐懼感攀升到頂峰,我幾乎被他看得呼吸困難,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正常的呼吸頻率。

耳邊再次傳來齒輪傳動聲和繩索拉拽聲,半空中似乎有什麽龐然大物在急速下降——等我擡起頭時,一切都晚了:金色牢籠轟然砸下,是一只張開的利爪驟然楔入台面,震得大理石地板都在顫動不止。

冷汗從鬢角緩緩流下,之前我都理解錯了,他做的一切不是“像”強迫和禁錮,是本來就是強迫和禁錮。隔著籠子的豎條,我看見他走了過來,站定在我的面前,抓住我的手腕,硬生生將我的手扯了出去。

“從現在開始,”他看著我,緩緩開口,“我就是你的丈夫。”

他把自己小指的尾戒摘了下來,套在了我左手的無名指上,彎下腰,近乎狂熱地吻了一下我的指尖:“我會永遠愛你,你也必須永遠愛我。”

話音一落,強烈的失重感陡然襲來。腳下的地板,竟然在下沉。一時間,我完全不知是該先感動他話中的內容,還是先震驚腳底下的機關。視野逐漸被覆沒,最後看見的畫面是: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披風,往上空一拋,伴隨著第二幕結束的間奏曲,披風在空中烈烈自燃起來,化為無數團火焰流星般墜下。或許是因為不久前才上演過同樣的把戲,台下並沒有人驚慌失措,反而興致勃勃地喝彩起來。火焰一落地,立刻蔓延到兩側,熱浪頓時撲面湧來,扭曲了眼前的景象。而他在熾烈的火海中,回頭望向我,對我做了幾個口型。

直到籠子徹底沉入地底下,我才反應過來,那些口型說的是什麽。

他說:“我不是幽靈,梅格。我有名字,是埃裏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