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風月已淒涼(第2/4頁)

鳳姐冷笑:“那老匹夫,不過是無才無德,巴望著從這上頭博幾分清名。若是有能為,才五十上的人,如何就告老了,當得幾年祭酒越發作興起來。只怕李家族裏恨不得他快快死了呢!你當娶他族裏女兒的為甚,就有那黑心腸的人,他家孩子得了病不成了,不肯叫他孤零零的,便求個李家女,虛耗人家好女兒一生給守著。臟心爛肺鬼,遲早得報應!”

話說著,就到了花廳。

賈母等人已被勸止了淚,況且明日起就要進宮服喪,凡有品級的女眷,皆要進去。李紈是個有德不尚才幹的,往日管家大事皆要王夫人拿主意,小事都按老利兒走,不像鳳姐管家時那樣變通明快,未免只能壓服那些老實的下人,有一些自為有臉面的執事媳婦都不畏懼。

王夫人愁悶,一個人能有多少精神,她給寶玉滌玉時又落了病根,總不能好,這會子已心力交瘁,無法再管家事。只恨珠兒媳婦不中用,鳳丫頭倒是回來了,卻與她離了心,這掌家的權是萬不能給她的,這般算起來,倒只有寶玉媳婦能托付了。

王夫人眼見沖喜不成,娘娘還是去了,心裏十分不滿湘雲,可事到臨頭,湘雲到底是二房的媳婦,總比旁的人能信任些。於是命人快叫湘雲。

湘雲進來,王夫人道:“你大嫂子慈軟些,下人都不懼怕。若只給她管著,說不得老婆子們又犯了規矩,白日睡覺,夜裏吃酒鬥牌的胡鬧起來。鳳丫頭還服藥調養,也不中用。明日我們就要出去,你襄助著你大嫂把家掌起來,千萬別弄出大事來才好。”

這話當著眾人,鳳姐紋絲未動,不爭不搶,只當沒聽見。李紈已握住湘雲的手,松一口似的道:“家裏出了這樣的大事,我正沒主心骨,托賴你幫我幾日,好歹照應妥當,叫老太太、太太放心。”

話音未落,就有人叱白帖報喪:“親家李老爺去了。”

李紈一聽,登時暈死過去。

王夫人心煩意亂,因道:“快扶你們大奶奶回去,叫她好生歇養,勸著些,別讓忒傷心了。”

鳳姐和平兒對看一眼,鳳姐姐摸摸嘴,這才咒了幾句,那李老頭子就得了果報,死了?

平兒忙悄悄道:“怕是死了半月了,珠大奶奶老家也在金陵,這報喪過來那邊喪事早走起來了。奶奶別多想。”主仆兩個看李紈灰敗的臉,心下都一嘆,這暈的忒不是時候。家裏的頂梁的大姑姐,貴為娘娘的人死了你不暈,這會子反暈死了。雖說都知那是你親爹,可老太太和太太看來,只怕還覺得你為賈家婦,為外人如此呢。

賈政已先知曉,自謂家道不祥,又添一重,心裏突然生了些預兆,忽想起那戲折裏唱的“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不由愁悶悲苦不已。

連林家打發人給他請安道惱,說:“府上四姑娘年小荏弱,經不住風霜,忽聞得此事,驚恐悲傷之下,做起燒來。我家大姑娘請太醫診治,說是不宜移動,須得靜養為上。大姑娘拜請舅老爺,允賈姑娘暫在我們府上休養,好了再送回來。”

賈政心中悲意滿布,這等小兒女之事全然小事,因嘆道:“罷了,她大姐姐去了,原有九個月的功服。只是她是東府之女,隔了一層,功服上也就不需忒嚴矩。只要你們府上不嫌她有功服在身,願留她養病,便隨你們的意思罷。”

裏頭王夫人不想鳳姐插手中饋,正提起說四姑娘大了幾歲,可以幫湘雲管家之語。不料賈政就打發白姨娘進來稟明此事,因賈政已應承下了林家,王夫人氣的胸悶,也無法子。

鳳姐聽聞,心裏猛一跳,顧不得裝聾作啞,忙道:“我站著都覺乏累,眼前花的看不清道路,大嫂子也病了,這一家子都得托賴雲兒了。平兒替我給你們寶二奶奶磕頭,請她勞累些,我是幫不上什麽了。”說著,搖搖欲墜。

湘雲竟是得了一家上下的舉薦,才過門兩日就成了當家奶奶。連鳳姐與李紈,一時瑜亮,多少風光,都被她壓了過去。

湘雲感激不盡,從這一刻起就時時忙亂,她心中盼著闔家滿意的心比王夫人還要急十倍,勤勉小心之處,比執事媳婦還周到。只是到底冷落了賈寶玉,只命麝月、翠縷好生看顧。賈寶玉渾噩了半日,不知丫頭們怎麽勸說的,晚上時卻是好些。此日後,湘雲日日在外頭,寶玉在屋內與丫鬟們廝鬧解悶,和這些丫頭們無法無天,只差不曾拆了東跨院。

卻說,宮中喪儀,按規制,賢德貴妃生在所在的棲鸞殿暫為停靈之所。貴妃金棺就停在偏殿,棺具不可總在宮中,最少停靈三日後,就要小出殯到皇家殯宮去。

在停靈時,賈府中有品級的男女須得天天進宮,以為會忙的了不得。誰知竟被告知貴妃金棺只停靈三日,就要小出殯發往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