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認出(第3/4頁)

鳳姐把這話告訴賈璉,賈璉心道,看不出這醋罐子胸中還有些溝壑。

他自己也是在林家提醒後,心裏不安,特地再三再四去請馮紫英吃酒,馮紫英的老子神武將軍乃是當今的心腹愛將,馮紫英早年亦是他們這群年輕風流子弟裏頭的貨,只是當今繼位後,這位家裏越發顯赫受重用,他倒漸漸的不同往日舊友一起了。賈璉與他交情還有一些,馮紫英受不過盛情,看在以往的份上,模模糊糊的提點了一些話。賈璉心裏驚駭,卻全不敢表露,這亦是他在修建省親別墅時下死手貪墨的因由之一。

鳳姐黃著一張臉,慌道:“這等大事,你怎的不告訴老太太、老爺……”話未說完,她自己都覺不妥,訥訥的掩住口。告訴了又怎樣,事已至此,縱然老太太知道,那龍案上的條陳罪狀難道就能消了麽,況且老太太偏心,有寶玉在,她許是會推大房出去擔罪……

好半天,賈璉才道:“有一日咱們受用一日罷了。大老爺半年也不出家門一趟,老爺只醉心清客相公們清談,縱然有事情,大頭也在東府裏,只要咱們清白不掉裏頭,想來最多不過是打發回金陵去……你好生照管林妹妹,林家肯私底下提醒一句,全看你往日厚待林妹妹的份上。若真不好了,興許林姑父能搭把手。”

鳳姐聽了,如五內俱焚,卻只得應下。賈璉吹燈躺下,雖疲累的很,卻怎麽也睡不著,前幾日他還跟妻妾說“爺早晚要襲爵”,誰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裏的滋味。襲爵是不想了,只要人平安,憑他藏起來的幾萬銀子,自家幾口也活的好好的。

鳳姐臉朝著墻壁,也暗暗想道,怪不得連程家新進的皇商,璉二說起來也叫慎重相待,不肯得罪了;怪不得就連薛大呆子的銀錢,自家這位爺也算計在眼裏……想一程,掉一程淚,晨起,平兒過來服侍,一模枕頭都是濕的,都能擰出水來。

熙鳳打定主意抽身退步,次日晨起,病的起不來床。賈母、王夫人打發人來看了幾回,到底無奈何,只請尤氏照理家務。

邢夫人打發王善保家的來看望,鳳姐掙紮著起身,又是命平兒上好茶來又是打賞銀錁子荷包,好言送走了王善保家的。

當日夜裏,平兒親自捧著一匣子赤金打造的頭面給邢夫人送去,不僅如此,放月例的時候,因鳳姐還病著,平兒只托王善保家的把璉二這屋裏的領去便罷了,“好媽媽,奶奶還病著,只有一件事她記掛著不能安心。往日她有心孝敬大太太,只是老太太命咱們二爺這一屋裏都住在二房這頭,她倒不好意思的。如今宮裏娘娘常賞些物件兒給寶二爺和二太太,我們奶奶看在眼裏,二太太有娘娘補貼,自然大太太就有兒媳孝敬,誰也說不出什麽來。奶奶要孝敬大太太,首飾布料子都好說,唯獨這銀錢,若是忽喇巴的捧銀子過去,人家看了還只當我們奶奶輕狂不會辦事呢,所以奶奶就想出了個法子:本房上下的所有月例銀子都由媽媽領回去,既是奶奶的孝心,又不打眼。還請媽媽把這話告訴咱們太太知道,別叫太太誤會奶奶的心意。”

喜得王善保家的直念阿彌陀佛,多領回去一包二三十兩銀子,在邢夫人跟前百般說鳳姐的好處。

邢夫人看見銀子,又聽王善保說平兒稱呼她“咱們太太”,心裏又熨帖又得意,本十分不喜王熙鳳這個兒媳婦,如今倒喜歡了二三分。這往後,賈璉房裏每月的月例盡數都交給了邢夫人,又時常送些錦緞宮綢,金銀首飾之類的孝敬,這二三分也成了七八分。

這也了不得了,要知道邢夫人秉性愚弱頑固,兒女奴仆,都不信任,也不依靠,不得人心的很。這樣一個尷尬人,卻有王熙鳳來貼她的冷灶,真金白銀的捧來,可不就是最入她眼的人了麽。

卻不知鳳姐私底下跟平兒道:“總不過三十兩銀子罷了,奶奶我還出的起,你每月初一從箱子裏取錢出來給咱們的丫頭幺兒作月錢罷了,寧可多賞幾十上百大錢,不許少了。”

“庫房裏擱置的那些個布頭緞子多著呢,大太太又不能穿那些時興簇新的,你每個月尋一二塊送過去。還有別人送來的那些或粗苯或鎏金的頭簪首飾,你去耳房裏找找,應能翻出一大箱子來,或是逢節裏或是隔一二月,尋摸一件擱匣子裏送過去也就完了。你若翻著喜歡的,自己帶去就是了,不用來告訴我。你只管挑些沉甸甸的金銀的送東院裏去罷,不過是糊弄那些眼皮子淺的。”

“花費些銀子東西又如何,只要不教我去奉承侍候就值當的。幸好這是個吝嗇又骨頭輕的,這些東西足夠叫她喜歡了,我是不難煩哄著那起子人說話!”

……

忙亂之際,日子就過的飛快,仿佛昨夜還寒風刺骨,今朝起來便春花滿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