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放貸(第4/5頁)

平兒就知王夫人近些時候特別擡舉蘭哥兒叫奶奶心裏不自在了,就笑道:“大姐兒有二爺疼著,不比別個更好。只是奶奶心裏知道太太打著彎兒找你有什麽事?”

鳳姐猶豫一回,才小聲兒倒:“太太前面露過音兒,說是都中達官貴人家的太太奶奶們多有把銀子放出去給人使的,利錢甚多,況且也是給人救急的好事兒……我還沒拿定主意,許是太太等急了回信兒。”

平兒見她分明是已動了心,只是不想從太太那裏過一手,想自己獨賺,才這麽托著。要擱在以前,平兒也信鳳姐掛在嘴邊上的“便告我們家謀反,也是不怕的”,可自打結交了朱繡這個好姐妹,她識字知法的,常聽她說些外頭的新鮮事兒,再不敢如此傲慢狂妄。

況且這等放貸獲利的事也說過,常有逼死人命的,許是直接出錢的大人們並沒有那樣狠毒,可這些人放錢出去都是通過地痞惡霸操持的,那些人瞞上欺下,仗著出錢大人的權勢無惡不作,大人們還蒙在鼓裏呢,就背了一身的孽債。什麽時候翻出來,那些人一跑不見了人影,下獄降罪的卻是出錢的大人。這些人確實得了高額的利錢,根本無從抵賴翻案,那些人命只能算到自己頭上。為官做宰的尚且落不了好下場,更何況內宅婦人呢。

平兒知道鳳姐一貫愛財,有這樣白得錢的巧宗兒,等閑勸不回頭。腦子飛快轉了轉,擰眉道:“奶奶,不是我多心!說句犯上該打嘴巴子的話:侄女兒像姑,就連咱們家太太都說您的性子與太太年輕的時候有些仿佛。奶奶只把自己放在太太的位置上,有這樣的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兒,您不自己做,反給侄女兒?我自知造次了,倘或太太帶著您一起做,我也沒這話。”說畢,就從炕沿上起身,站到屋子當間兒,跪下來磕頭。

熙鳳知道平兒嘴裏的“咱家太太”指的是自己叔母。王子騰夫人的確說過王熙鳳肖姑,頗像大姑子的話。鳳姐小時候就很得王夫人喜歡,也有這個原因在。

鳳姐雖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在平兒絕子湯和自己生大姐兒等幾件事上也的確在心裏頭疑心王夫人這個姑媽,可心裏頭並未真覺著王夫人會坑害自己這個親侄女。但平兒這話叫她也難反駁,若易地而處,自己會願意嗎?自己都不願,姑媽有宮裏的元春,還有寶玉,再加上賈蘭,這麽些個用錢的窟窿等著,怎麽會一股腦的把好處都給自己呢?

她沒叫平兒起來,反倒喃喃自言自語幾句。平兒擡起頭,道:“奶奶什麽性子,嘴上狠得什麽似的,人家一軟求您就應了。以後這些銀子說是落到奶奶這裏,可還不是填補了公中?大老爺一個章子,老爺一幅話,淌海水似的銀子就沒了,這些個錢哪次不是說一聲就從賬上支走了,還有那些來打秋風的,太太只說回給奶奶知道就罷了。奶奶管著家,去年還念叨著說若不是林姑娘給的二萬兩,咱們就得寅吃卯糧了。”

鳳姐親自拉她起來,道:“那你的意思,這事做不得?”還有些不舍得利錢。

平兒笑道:“我哪裏有什麽見識,不過是覺得蹊蹺罷了。奶奶若要討主意,何不回家走一遭兒,問問咱們家太太去。您是在咱們家太太膝下撫養大的,比情分,她自然是更向著您,您討她的主意也是親近的意思。”說著,看一眼鳳姐,又道:“奶奶這兩年叫事情纏住,都不大得空回娘家了,反倒是太太,時常回去。奶奶回去一次,還是同這裏太太一起的,還得跟著二爺這裏稱呼叫‘舅太太’,嫡親嬸母怎麽就成了隔一房的舅媽了!”

這話叫王鳳姐也動容,當下道:“你越發長進了,好些個事我倒是得問你的主意,再幾日,比我還強了。”

平兒心裏一激靈,知鳳姐此時還沒別個意思,但日後可就說不準了,立刻跪下道:“我是奶奶教導出來的,奶奶家務繁冗,一時想不到的本就該我想著,若是我連這個都不能了,那還跟在奶奶身邊有什麽用呢。況且這些淺薄的道理,奶奶真想不到,不過是奶奶心裏放著二爺放著太太,不願意想罷了。”

“快起來,我知道你的忠心,這就很好,以後多替我想著,我不負你!”

——

賈璉拿果子逗大姐兒,大姐兒因他昨天喂糕,媽媽叫多吃了兩塊,小人兒打著這個主意,很是親近討好賈璉。喜得賈璉了不得,也不出去,只一味的哄她玩。父女倆其樂融融,是從沒有過的情景。

卻說賈瑞自以為鳳姐已松動了,只是昨兒礙著人多,不好張嘴兒,今日再去,必能得手。因此,如熱鍋上的螞蟻,五更天就起身,一直等到約摸著鳳姐議完事就立刻進來。

誰知朱繡這樣倒黴,她從羅翠塢去賈母的榮慶堂,在必經的那條甬道上,又撞上了賈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