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放貸(第2/5頁)

青錦以目相送,看朱繡去了,才回自己房裏去。

才往鳳姐這邊來,還未走近影壁,就見影壁後頭轉出個人來,舔著臉笑道:“喲,這不是上次在鳳嫂子那裏見過的姐姐麽,叫什麽名兒?在哪裏當差?”

說著,那倆個眼珠子就不幹不凈地亂瞟。

朱繡眉頭一皺,斜眼一瞧,這不是賈瑞嗎?榮國府的二門跟沒人似的,什麽豬狗人物都能進內裏來!

朱繡只點點頭,膝蓋都沒曲一下,繞過影壁直接進去黑油大門裏頭。廊下還有回事的管家婆子、媳婦在那裏,雖都不敢說話,可彼此之間那些個眼神交錯,一會示意裏頭,一會瞥外面的,平白叫人覺著曖昧,都是看笑話的意思。

“你怎麽這早就過來了?”平兒剛從大姐房裏出來,見著朱繡忙問。

朱繡努努嘴,笑道:“做了些點心,老太太、林姑娘叫送來給二奶奶嘗嘗。另還有太太賞給姐兒的一碗酥酪,我給帶過來了。”

平兒一聽就知二奶奶托朱繡給那邊小蓉大奶奶做的點心得著了,感激不盡的忙讓進偏廳裏去:“奶奶正聽她們回事情呢,你跟我這邊來歇歇腿腳。”

這正合朱繡的意,進了屋,外頭那些媳婦瞧不見了,忙拉著擱匣子的平兒問:“外頭那是誰?在影壁那裏徘徊著,叫人看見是什麽意思?”

平兒柳眉倒豎,朝地下呸了一口,小聲說:“那是管著家學的宗老家的孫子,叫瑞大爺的,最是個畜生東西!巴巴的來給二爺請安,告訴他二爺出去了,他只不信,又說給奶奶請安說話。奶奶這會子哪有功夫見他,我給攔了,沒想著還賴在外頭不走!”

朱繡擰眉道:“他若跟璉二爺請安,很該在外院等著才是規矩。怎麽跑到裏頭來了,我看也沒個婆子小幺兒的跟著,算什麽道理?你就沒看見廊下頭那群管家奶奶們打的眉眼官司,若只縱著,你們奶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平兒本掩下賈瑞對鳳姐的淫思不說,這會兒只得悄悄道:“上回你在這裏,他要進來請安說話,奶奶看著宗老的面上,就見了一回。誰知這該死的混賬東西不知道動了什麽邪念,每每探頭探腦,總打著給二爺請安的名頭,我昨兒打發了一回,不想今日又來!”

說著就出門大聲道:“瑞大爺,我們二爺真不在!你有事求他,去前頭院子吃一回茶去,我已打發人去尋二爺了,他不一時就回來。”

又指著那些管家媳婦笑道:“奶奶們這眼珠子轉的,我看著都暈。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奶奶們這是怎麽了?”

唬的那幾個媳婦忙福身道:“平姑娘又折煞我們了,可不敢當您一聲兒。”到底不敢眉來眼去、蠍蠍螫螫了。

朱繡在裏頭搖頭,王熙鳳就該直接打發出去,這會兒就算平兒一時震懾住,可後頭還不知傳出什麽話來呢。

須臾平兒又回來。

朱繡知道鳳姐兒心性剛硬,忍不了這事,打定主意要叫賈瑞沒好下場。只是想著自熙鳳使計治的賈瑞一命嗚呼後,就好似開了歪竅,越發膽大妄為,連放貸、包攬訴訟這樣的事都敢做,真可惜了這樣爽利潑辣的好女子。少不得盡自己的心,勸說幾句。

就道:“那種惡心人,很該告訴門上知道,以後再不準放進來,可不就什麽事都沒了?府裏這些管家奶奶們是好纏的,往日錯一點兒偏一點兒她們就又笑話又抱怨的,更何況這種事情。縱然二奶奶剛強,可這世道人言如刀,女人的名節豈是好玩的!”

平兒笑道:“我們奶奶有數呢,保準叫他討不了好去!”

朱繡冷笑道:“這是別人討不了好麽!分明是你們小事精明、大事糊塗!你常和我說二奶奶行事不留余地,這些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去,那時你還明白,這會兒又糊塗了——東府裏的名聲傳的誰不知道,面上藏著掖著不敢說有什麽用,就連外頭都知道了,說那府裏只有門口的石頭獅子是幹凈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況且外面那惡心人是老鼠,你們奶奶是玉瓶,為著打老鼠,連玉瓶一起摔碎了,值不值的!”

平兒與朱繡十分親厚,這幾年明裏暗裏都相互幫扶不少,自然知道說的是肺腑之言。也是平兒常日裏只在內宅轉悠,眼見的都是鳳姐壓過賈璉一頭,呼風喚雨,好似無所不能一樣;這樣的日子過久了,連平兒的眼界也狹隘起來,她心裏想著忍一時罷了,鳳姐動動手指就叫那個瑞大爺不得好死,卻實在沒想到名節這一層上去。

是啊,東府小蓉大奶奶那樣品格的人,因為那些香艷傳言都要活不下去。這府裏人口遠比那頭還要復雜,奶奶頭上兩重婆婆,三座大山,倘或哪一日哪一時從高台上落下來,旁人只拿這些話就能要了她的命!不止奶奶一個,連自己和大姐兒也別想落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