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金爭玉(第2/4頁)

賈寶玉渾渾噩噩的,還是晴雯見狀,一面呵命馬上找到藥膏子,一面追著湘雲過去。

又有賈母遣人來問是怎麽了。眾人不敢直說,只道:“才有了兩句口角,都惱了。”

賈母聽說,氣道:“可是兩個冤家,沒有一天不叫我操心。”鴛鴦忙笑著解勸:“俗話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老太太只等著,明兒早起他兩個又好了。”

這話叫賈母心下一動,她本就因著薛家傳出金玉之言不痛快,偏這邊勢單力薄,林丫頭也指望不上,正想轍兒呢。鴛鴦這話倒叫她生出個往日不曾有的念頭,雖說雲丫頭身家忒簡薄了些,可也不是不能擡舉。況且只叫她頂一時罷了,後頭不成自己也能許她一份豐厚嫁妝,再叫兩個侄子給她尋個好女婿不遲。

當下就說:“把我收的那個白頭長春的絡子給雲丫頭,我見她腰上的絳子都舊了。”鴛鴦愣了一愣,才應下,這絡子是中秋甄家的節禮裏頭的,絡子上大拇指甲蓋大小的羊脂白玉鏤空雕著白頭翁、月季花和壽石,白玉下頭墜著三掛流蘇,每掛八顆珍珠:中間一掛以珊瑚蝙蝠為腰結,最下一個金鑲碧璽蓮花墜角;兩側兩掛都以綠松石方勝做腰結,下邊是玉魚墜角。

饒是賈母的私房鴛鴦幾都知道,也少見這樣精巧的,她以為這個要麽老太太自己用了,要麽就給寶二爺掛他那玉,再想不到竟給了史大姑娘。又聽賈母點出‘腰上’,鴛鴦似有所悟。

到睡下還在思量這個,別人都以為老太太把史大姑娘接來和寶二爺一起養在膝下,是存了些成雙成對的念頭的,可鴛鴦心底門兒清,老太太萬沒有這意思。史大姑娘雖父母去了,可正因父母去了,單留下她一個,她才金貴不同,不管忠靖侯還是保齡侯,都得顧著這個侄女才行。老太太養著她,兩侯府只要還要名聲,便只得敬著擡著這上輩的老姑奶奶,對老太太的吩咐,不敢有丁點兒怠慢。若不然,忠靖侯繼室夫人那樣,老太太惱過一陣就不在意了,只因老太太知道,這到了事上,當家做主的仍舊是兩侄子罷了。

鴛鴦能成賈母跟前第一等紅人近人,自然不光是行事妥帖公正才行,還因為她最知道賈母的心思。賈母這是把她當做另一個賴嬤嬤在調理。所以賈母才微露意,鴛鴦就上心了。

次日起來,鴛鴦不僅將那幾件首飾絳子給送去碧紗櫥裏,各色的玩器陳設也給湘雲換了一遍。多寶閣裏寶光燦爛,大案上擺著掐絲琺瑯座紅珊瑚雙魚嵌珠翠盆景、青玉三星圖插屏,就連枕頭、幔子、帳子、蓋帳,也換成新制的蜜合色繡蝴蝶團花紋的。

湘雲手上傷的倒不重,只小心著不碰水別留下痕跡就完了。她和翠縷都以為這是老太太替寶玉賠不是來了,倒覺得不好意思,忙拉著鴛鴦說話。

“寶玉不過多吃了一口酒,並不是有意的……”鴛鴦方才知道這裏頭的原委,卻也不解釋。

賈寶玉清早起來,想起昨晚上造次傷了雲妹妹的事,披上衣裳,趿拉著鞋就過來看她。聽到這話,心下又愧又嘆,心想打小一床吃一床睡,到底是雲妹妹體諒眷注……又想起寶姐姐羞解瓔珞之美景……復又想起林妹妹,比之雲妹妹何等無情生分,不由得對門長籲短嘆,叫來尋他的襲人給拉回房去。

襲人一面給他梳頭,一面聽他說:“……只求你們同看著我,守著我,等我有一日化成飛灰……”

襲人只當他又犯了癡病,也不理會,只勸道:“你大前日還急著跟秦相公一齊讀書,打發人送信叫秦相公來這裏,現下又不急了不成。”看看天光又慶幸道:“可巧昨日那雪沒大下下來,若不然,叫我們怎麽放心呢。”

寶玉見旁邊案上,襲人已將書筆文物收拾的停停妥妥,笑道:“好姐姐,你不怪我上學去丟的你們冷清了?”

襲人見他回心轉意,忙忙又說了好些個周到暖心的話,又一再囑咐“念書的時候想著書,不念的時候想著家些。”

晴雯帶著碧痕進來,聞言冷笑一聲,並不說話。

賈寶玉去見過賈母、王夫人,給賈政也請了安,方回來與湘雲作辭。湘雲早不把先前悶氣放在心上,因笑道:“好好,你這一去,來日就為官做宰去了,日後應酬世務,可是不在話下了。”

寶玉聽了,臉上登時要拉下來,到底看見湘雲仍舊包著帕子的手,才將將忍住。也不多嘮叨,才要撤身而去。又聽湘雲叫住笑道:“你怎麽不去辭辭你別個姐姐妹妹去呢?”

寶玉笑笑,只出來和秦鐘回合,往家學去了。

車上,還與秦鐘感嘆:“這世上的女孩兒,雖則各有各的好處,偏也多有各自的惡處。清清白白的女孩兒,都叫那些仕途經濟的話都教壞了!竟無一人知我心!可悲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