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甜蜜的網

“你不記得我了嗎?”

原本安靜的汽車裏,忽然響起了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南檣詢聲看過去,發現說話人是余思危的司機。

她屏住呼吸,沉默看著前方的背影。

對方身材高大,鷹鉤鼻,下巴輪廓分明,看起來是個孔武有力的練家子,

——那是余思危的專職司機,她記得,他好像叫鐵軍。

婚後她和余思危都有各自的專職司機,他平時公務繁忙,她則四處玩樂,很偶爾才會坐一次余思危的專車,所以她對這個鐵軍的印象不深。她只知道,對方大約快二十七八歲,應該是運輸兵出身,文化程度不高,當年曾在西藏憑借高超的駕駛技術將余思危等人從沼澤中救了出來,從此深得余思危賞識,想來這個人跟著余思危開車應該也有好幾年了。

你不記得我了嗎——鐵軍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南檣看著眼前皮膚黝黑的男人,以防備的心理陷入了思索。

莫非他以前見過這具身體的主人?還是他已經看透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無論哪種,都實在是她意料以外的事情。

“小芳,我是鐵軍。”

司機不疾不徐開著車,偶爾向後視鏡投來一睹。

這句話坐實了南檣的第一種猜測——他認識牛芬芳本尊!

南檣沒說話,繼續保持著沉默。她在腦海裏努力思索著曾經在牛芬芳居室裏所看到過的一切資料,現在是絕不能暴露破綻的時候。牛芬芳被母親拋棄,父親也死了,她素來生性孤僻,幾乎沒有什麽朋友,日常保持聯系的人幾乎為零,南檣曾經一度以為,這是個完美的身份。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眼前這個男人似乎和牛芬芳是舊相識,口氣還如此親切。

鐵軍是誰?和牛芬芳到底是什麽關系?

“小芳,我是軍哥哥啊。”司機見她半天都不說話,不由得又加了一句,“你還記得隔壁王媽嗎?我是她兒子。”

電光火石間,南檣忽然想起來了。

——曾經她對杜立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牛芬芳確實有個青梅竹馬的鄰居哥哥,小時候她父親出海打漁,都是鄰居幫忙照顧。白天寄養在阿婆家,村口好心的王媽會過來給她送飯菜。王媽的兒子比她大好幾歲,在村小念書,一直帶著她一起玩。他們兩小無猜,整天一起在海邊撿螃蟹挖海菜,過著無憂無慮的漁村生活。後來有一天這個哥哥突然不見了,據說他在鎮上的中學裏和人打架鬧事,把人打成了重傷,最後被勒令退學。王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托關系將他送去軍營裏,成為了一名軍人。而牛芬芳呢,乖乖念書,乖乖考上了鎮上的重點中學,然後考上了重點大學,兩個人從此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之後再也沒有交集。

沒想到,牛芬芳的這個鄰家哥哥,竟然成了余思危的專職司機!世界真是太小了。

“軍……哥哥?”南檣按照鐵軍的自我介紹,摸索著試探稱呼了一聲。

鐵軍輪廓分明的臉上綻開了微笑,這笑容讓他整個人多了幾分柔和。

“小芳,今天在余總身邊瞧見你,我看你什麽反應都沒有,我還以為你不想認我了。”他看起來是發自肺腑的高興,“畢竟我們現在不一樣了。”

南檣這才明白,原來接車時鐵軍的呆滯並不是因為不知道如何安排座位,而是見到自己曾經熟悉的鄰家小妹站在大老板身邊,一時感到驚訝。

“對不起,軍哥哥。”南檣輕聲說著,竭力表現得親切熟稔,“你變了好多,我完全沒認出來。”

她想起自己曾經在牛芬芳的遺物中看到過鐵軍少年時的照片,那時他還是個清秀黝黑的漁村少年,形象和現在確實差距很大,這個借口應該是說得過去的。

“是不是變老啦!”鐵軍邊開車邊談笑風生,顯然已經接受了她的理由,“哎,都多少年沒見了。現在你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了!哥哥我還在給人開車。”

說到這裏,他的嘴角往右邊扯了扯,仿佛在自嘲。

南薔眨眨眼睛。

“現在不好嗎?能給余總這麽大的老板開車,別人求都求不到呢。”她溫言細語安慰著對方。

“還是不一樣的,我們這種服務行業,總是低人一等。”鐵軍笑著搖搖頭,仿佛要把這些不愉快甩開。“不說我了,小芳,你現在過得怎麽樣?”他轉頭看了南檣一眼。

南檣簡短把自己的近況交代了一下,撿了些不痛不癢的說,又特地提了一下為了進聖心自己改名的事,以免將來露餡。

邊說她邊打量著鐵軍的細微的神情變化,對方雖然身份普通,但卻難保不會讓她的計劃翻盤。既然是熟悉牛芬芳過去的故人,自然應當全力應對。所幸鐵軍和牛芬芳多年沒見,中間的過往他並不清楚,她的危機還不是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