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隱瞞(第2/3頁)
鄢春君站起來,臉上有慣常笑意,聲音卻像刀子,這是個慣會笑裏藏刀的人:“一個間接害死自己母親的人,我想知道三妹到底會以何種心情嫁給他。”
他不告而辭,走到門口忽又停住來,看著她道:“其實,一直忘了說,頭次在離宮的觀景台見到三妹,竟想起了拙荊沒嫁入君府之前的樣子。她做姑娘時喜素凈,總穿白衣,頭上也不帶珠翠,永遠一根素簪子,還是後來做了君侯夫人,才覺得不能穿那麽素了。”頓了頓,“相城這人,說簡單很簡單,說復雜又很復雜,我始終覺得他最愛的只有他姐姐。其他人都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罷了。他是個好弟弟,未必是個好丈夫,妹妹嫁人擦亮眼睛吧。”
步長悠還在回憶上一年十一月,壓根沒反應過來最後這番話的意思,等反應過來,鄢春君已經下了台階了。
紫蘇、流雲和青檀在外頭撿棗,見他出來,都停住了。
鄢春君朝流雲手臂上的籃子裏瞧了瞧,已經有大半籃了,他點點頭,道:“夠了,給我吧。”
流雲把籃子從手臂上褪下來,遞給了他。
紫蘇引著他從大門出去,門外有他的侍從。
紫蘇和青檀、流雲一窩蜂過來,見他們沿著門前的階梯一直向下。八月天已涼了,山間雲霧重,他們很快就沒入了煙雲中。
她們仨忙把門關了,生怕他們再回來似的,然後快步到廊下,去看瞧步長悠。
步長悠正在看鄢春君留下的那幅畫。
一幅人物工筆畫。
畫中女子素衣黑發,立在花蔭中。
步長悠把畫給身後的仨人看:“像我嗎?”
紫蘇把畫接過來,仨人挨個來看,流雲歪著頭道:“遠看有點像,近看跟公主差遠了,一點不像。”
青檀有些不確定:“這是鄢春君的夫人吧?”
是鄢春君的夫人,步長悠也認出來了,可看第一眼,她差點以為是自己。
青檀看落款:“還是相公子的畫的。”
紫蘇看成畫時間,默算了一下,笑:“相公子七、八年前才多大點,就能畫出這樣的畫來。”
步長悠站起來,離青檀遠些,好叫她能看清自己,她問:“那天你也在,你說,我跟鄢春君的夫人像嗎?”
青檀看著步長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邊看邊回憶:“身高好像差不多。”
步長悠追問:“還有嗎?”
青檀又想,搖了搖頭:“其他的沒什麽印象了。”
紫蘇納悶道:“鄢春君的夫人是公主的表姐,公主跟她長得像很正常,怎麽,鄢春君過來就是為了這個?”
步長悠猛然看向紫蘇。
“公......公主,你為什麽這樣看我?我怕。”紫蘇被看得心裏發毛,磕磕巴巴道。
表姐妹。表姐妹。她都忘了這一茬。
她就知道他一定還有幺蛾子要出,她就知道。
步長悠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黴。
她道:“你們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仨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麽回事。
“出去。”步長悠厲聲道。
仨人嚇了一跳,忙不叠的出去了。
步長悠用手撐住額頭,緩了一會兒,又品了一會兒鄢春君的話。她當然知道鄢春君為什麽這樣。她要嫁給相城。相家腳踏兩只船,有了後路,自然不會拼盡全力幫他,說不定還會倒戈。他怎麽可能讓相家得逞。他今天來是想阻止她嫁給相城。她知道,這些她都知道,所以她不會完全相信他。但他的每一句話都足夠坦誠,足夠真誠,不怕推敲,她也無法完全不信。
母親,母親。她真的希望祁夫人的離世是意外。
她在摔下去之前,想的只是荷花裏的茶,果子釀的酒,還有抽空去看看她的女兒。那天天很藍,雲很厚。她幾乎沒什麽痛苦。
她不想祁夫人是迫於形勢,不得不以那樣的“意外”離開。
太痛苦了,步長悠無法想象站在樹上的祁夫人那一刻到底在想什麽。
相城。相城。她撐著額頭想,千萬不要讓她知道這件事跟他有關。
十一月。十一月。十一月初的時候,她見過他。初雪那日,他送了一套衣裳來。次日早上,他送了一本冊子。之後在她書房裏畫了一副《琮安城山水圖》。她給他做了雞蛋羹。他吃雞蛋羹的時候膩膩歪歪的,親了她一嘴。他很貴親,她是心神蕩漾來著。
再見就是梅山了,那時已是十二月底了。
中間兩個月的時間,他......他要是真的去了沈國,查到了什麽,卻一直瞞著她......導致了她母親的死,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來。
步長悠叫流雲進來,叫她好好回憶祁夫人出意外的前一個月中,有沒有見過什麽奇怪的人。
流雲搖了搖頭,說沒有。
步長悠聽她連思索都沒有,氣一下上來了,厲聲道:“好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