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2頁)

還是老板親自硬著頭皮迎上來。

衛瞻沒說尺寸,他也不敢問。趕忙蹲在衛瞻腳邊,去脫他沾了紅白汙穢的靴子。

他雙手抖抖索索地脫下衛瞻的靴子,小心翼翼地擡頭偷看一眼衛瞻神色,卻在衛瞻瞥過來的那一瞬間,心中生出畏懼來,原本蹲著的他一下子跪下去。

他趕緊慌張站起來,硬著頭皮,去看懷中的靴子,忽略令人作嘔的紅白汙穢,看清了尺寸。趕忙去抱來新靴子,跪在衛瞻面前為他換好。

店老板做這一行許久,對尺寸的把握沒有問題,可仍舊賠著笑臉,低聲討好詢問:“您瞧瞧可合適……”

衛瞻起身,習慣性地理了理衣襟,隨手摘下腰間的佩玉扔給店老板,大步往外走去。

衛瞻走出去許久,成衣店的老板和夥計才真的松了口氣。

霍瀾音默默跟在衛瞻身側,有些恍惚地回頭望了一眼人群驚愕畏懼的神態。

曾經,她面對衛瞻的時候何嘗不是時時緊繃,畏懼著他。

霍瀾音側首微微仰頭去看衛瞻。

他暴躁易怒的時候很多,可他當真勃然大怒時,卻是面無表情的,只在眉宇間勾勒了幾分若有似無的高處凜寒。

霍瀾音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慢慢收回視線。

他不是一朝落魄的富家少爺。

他是太子爺。

自打一出生,便和天下旁人都不同的太子爺。

剛到馮家院門口,裏面傳來小石頭抱怨的聲音。

難道小石頭今日去討賬也不順利?霍瀾音心裏一沉。眼下衛瞻如此,她擔心小石頭的不順再激怒衛瞻。

霍瀾音推開院門,迅速掃了一眼院中的情況。

小石頭在向馮叔和鶯時抱怨,九霄樓的那四個護院要麽沉著臉,要麽垂頭喪氣。

“姑娘,你回來了。”鶯時立刻起身相迎,“太氣人了,怎麽事事不順的!”

“何事?”衛瞻問。

鶯時沒想到衛瞻會問她,她愣了一下,才如實說:“小石頭本是去討賬。可是今早剛到城裏,他們就被人給扣下了。”

小石頭接著說:“那些人可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抓我們做什麽!只將我們關在一間小屋子裏,不給吃不給喝,也不讓出去,就那麽關著咱們!剛到傍晚就又把我們給放了……”

“好了,”霍瀾音阻止小石頭繼續抱怨下去,“都是小事。沒關系的。別閑坐說話了。馮嬸是在廚房吧?鶯時去幫忙。回來的時候我瞧著院後的田生了草,小石頭鋤草去。”

霍瀾音回頭去看衛瞻,衛瞻立在原地,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霍瀾音朝他走過去,將手搭在他的小臂,捏著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溫聲說:“起風了,進屋去吧。剛好我有幾個圖樣拿不定主意,幫我選選吧。”

衛瞻垂目看她。

霍瀾音試探著攥著衛瞻的袖子拉他進屋,衛瞻便由著她進去。

霍瀾音悄悄松了口氣。

不過,後來衛瞻不知道去了哪裏,出去的時候什麽也沒說。

天黑後,霍瀾音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衛瞻回來。忙碌了一天,她有些累,躺在床榻上聽著窗外的風聲,慢慢睡著了。

衛瞻是子時左右回來的。他掀開被子時,霍瀾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合上眼睡著了。她只隱約知道衛瞻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霍瀾音再次睜開眼睛時候,身旁是空的。她強撐了困倦擡頭望向窗戶,窗外漆黑,天還沒亮。

霍瀾音最終醒來時,是因為耳邊細小的放碗聲。

衛瞻也很意外,他只是將碗放在床頭小幾上的細小聲音能將霍瀾音吵醒了。

霍瀾音眼睫顫了顫,睜開眼睛,望著小幾上的白瓷小碗。

那株千年雪蓮被一分為二,昨日清晨她喝的雪蓮水只是半株。另外半株正在眼前的小碗裏用今日的晨露泡著。

昨日之前,霍瀾音病了六七日嗓子便疼了六七日,她都要懷疑自己會咳出癆病來。然而自從昨日清晨的那一碗雪蓮晨露,她喉間再沒疼過。

病去如抽絲,她風寒最後的病絲也隨著昨日那碗雪蓮晨露被抽得幹幹凈凈。

霍瀾音撐著坐起來,軟著聲音:“已經好了的。”

衛瞻懶得講話,直接端起剛放下的白瓷小碗遞給霍瀾音。

他的手背上沾了一小片草葉子。霍瀾音將那片草葉子弄掉,才接過碗,雙手捧著,小口地喝。

衛瞻轉身往外走。

霍瀾音還沒喝完,忽聽到外面一聲鈍響,像人摔倒的聲音。她一驚,趕忙放下手中的碗,連鞋子也未來得及穿,匆匆跑出內門。

衛瞻以一種古怪的姿勢摔倒在地。

“殿下!”

衛瞻沒擡頭,他手掌撐在地面,想要起身。然而手肘忽地一彎,伴著關節處骨頭相磕的聲音。

衛瞻乜了一眼自己的右臂,頓時覺得很可笑,他便真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