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殿下……”霍瀾音朝衛瞻走了兩步。

“滾開!”衛瞻臉上的笑頓時消失,瞬間暴怒。

霍瀾音一怔,腳步停在那裏,不再往前。她望著衛瞻,隱約覺得不太對勁,神色當中有了幾分憂慮。

衛瞻再一次用右臂撐著,左手扶著一旁的供桌,動作極為緩慢地站起來。

霍瀾音看見他支撐的右臂在發抖,也看見了濃濃黑色血液在他皮膚下浪潮一樣滾動翻湧。

霍瀾音緊緊抿著唇,盯著衛瞻右手的視線逐漸下移。

當衛瞻重新站起來的時候,霍瀾音心裏反倒更緊繃著。她一直都知道衛瞻神智和身體都被邪功所擾,那邪功盤橫在他體內,像一頭暗藏的兇獸,會傷人,也會傷他。

衛瞻再次身形踉蹌的時候,霍瀾音的身子跟著顫了一下。她雙腳釘在原地,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沒有上前幫忙。

望著衛瞻右腿的目光,凝了又凝。她知道衛瞻的右手最近頻繁復發,可是自打她認識衛瞻他便總是時不時發病。她甚至覺得如今他只是右手偶爾無力,不似往常那樣整個人失控,是他身體逐漸變好的征兆。

可是很多東西不能只看表面。

她不知道衛瞻的腿也出現了問題……

或許,衛瞻體內的邪功作用並非減弱,反而是以另一種方式朝著更差的方向惡劣著。

衛瞻面無表情地立在屋中,眸色深深,薄唇抿著,看不出情緒來。然而,慢慢的,情緒逐漸在他眼底暈開。

那是霍瀾音第一次在衛瞻的眼裏看見這樣的情緒。

是恨嗎?

不,好像是痛。

霍瀾音不由朝衛瞻走了一步。

衛瞻置於虛空的目光逐漸擡起,看向霍瀾音,他說:“孤讓你滾開,你是聾了?”

此時的衛瞻體內的兇獸似乎已經做出攻擊的姿態,隨時都可能伸出獠牙和利爪。

霍瀾音看見衛瞻身形的細微晃動,她甚至覺得衛瞻隨時都可能再摔倒。

“我……”

她知道衛瞻的驕傲,定然不願意她看見他這個樣子。可是她怎麽能這個時候避開?這世間所有人都有軟弱時,無關於身份地位,他是太子爺也逃不過。

她試探著朝衛瞻走去。那種對衛瞻的畏懼感,在她心裏又緩緩冒了頭。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忍著懼意和猶豫朝衛瞻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手搭在衛瞻的腕上。

緞料被她輕輕攥在手中,她語氣溫柔:“時辰還早,外面還有風,有什麽事兒遲些再辦。我們回屋去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衛瞻目視前方,沒有看她。

霍瀾音猜不透衛瞻在想什麽。

霍瀾音的視線下移,落在衛瞻的右手。他皮膚下翻滾似的黑色血液,看得她心驚,總是擔心他的手會直接炸裂開來。

霍瀾音的目光卻一下子激怒了衛瞻。他反手掐住了霍瀾音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他拽著霍瀾音往裏屋走。霍瀾音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可是她看一眼衛瞻行動吃力的右腿,心裏不由得一沉。

“都是因為你這混賬東西!”衛瞻將霍瀾音推倒在床榻上,雙手沒有用力掐她,卻禁錮著她的脖子。

他左手是熱的,右手卻像冰一樣冷。

霍瀾音不由自主低低尖叫了一聲,她瞬間咬住自己的唇,不想驚醒旁人。

“孤若當真入魔,也要用最後的理智掐死你!”

衛瞻的聲音低沉沙啞,比起曾經西澤時的嗓音更為陰森可怖。

霍瀾音不懂衛瞻為什麽怪她,她只知道勸他安撫他:“不會的,殿下不會的。殿下只是一時不適,就像先前一樣偶爾發作而已!”

霍瀾音身子僵著。她後知後覺擡起手,雙手抱住衛瞻的右手手腕。冰寒徹骨,從她的手心一直傳進體內,寒得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慢慢握緊衛瞻的手腕,癡心去暖他右臂的寒意。

衛瞻盯著霍瀾音的眼睛,他的目光是冷的,是兇的,充滿戾氣。霍瀾音回望著他。她看不懂他眼睛裏的遷怒和暴戾,就讓自己忽略掉,她不能和一個發病的人計較。

當衛瞻咬下來的時候,霍瀾音在掙紮與不掙紮間猶豫著,最後眼淚滑落,濕了鬢發。

大力的敲門聲砸醒了黎明。馮叔裹著件外衣出來,寒風吹得他衣發皆亂。

“誰啊?”

他打開院門,眯著眼睛看向院門外的官兵。

“有人當街行兇殺人,我等奉命抓捕!”

“這、這、這……”馮叔懵了,“各位官爺稍後,我去問問看……”

“讓開!”官兵推開馮叔,二十多個官兵沖進不算寬敞的小院。

院門口的響動著實不小,屋子在最裏面的霍瀾音也聽見了。她坐在床邊,從窗戶望向院門的方向,心裏怦怦跳著。

她竟然忘記了衛瞻掩去了太子爺身份。

若是以前,誰言語冒犯衛瞻,根本不需要衛瞻做什麽,自有人出手。即使他是被廢的太子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