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霍瀾音心想衛瞻說的這是什麽鬼話。思他成疾?怎麽可能。

可是她又不由蹙起了眉。這半年,她的確夜夜都睡不安穩,噩夢常伴。但是昨夜和前夜她的的確確睡得很沉……

外面下著雷雨,時不時有轟鳴的雷聲在周圍炸響。若是以前,本就淺眠睡不好的她倘若遇到雨夜定是要睡不著。可今日外面的雨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下,她竟是一點都沒聽見。

為什麽會睡得這麽沉?莫名其妙。

霍瀾音疑惑地看向衛瞻。

屋子裏的燈還亮著,遮著窗幔的屋內被燈光照得溫暖柔和。他穿著寬松的雪色寢衣,闔著眼,今早沒有下過床的樣子。霍瀾音細細瞧著衛瞻的臉。

雖早見了這張臉,可這幾日她也不會這麽近地打量著他的模樣。霍瀾音很是迷茫,他怎麽就長成這唇紅齒白的樣子?和她想象中的衛瞻一點也不一樣。

霍瀾音視線落在衛瞻高挺的鼻梁,眸中閃過一絲訝然。她伸出手來,用手指頭尖兒點了點他鼻尖左側那粒小小的痣。

“你做什麽?”衛瞻瞬間睜開眼睛。

霍瀾音迅速收回手。

“我也有。”霍瀾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衛瞻眸色稍緩。他問:“不是說日日臨睡前都要塗抹祛疤藥?”

霍瀾音怔了怔,才說:“昨晚忘記塗了。”

昨兒個晚上,她為了避免尷尬,努力爭取在衛瞻進來前睡著,竟然把塗藥的事兒給忘了。

她又笑了笑,口氣隨意地說:“其實也沒關系。反正那疤也去不掉了。”

衛瞻瞥了她一眼,起身下床,朝霍瀾音的梳妝台走去,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裏翻找,問:“什麽樣子的瓶子?”

“紅色。”

衛瞻隨手拉開銅鏡下的抽屜,見裏面沒有藥,剛要推回去,視線落在裏面的扳指上。

——她沒有扔掉望山。

——裹著扳指的布條換過了。

衛瞻幾不可見地微微揚起唇角,漆眸中也染上了幾分暖意。他不動聲色地將抽屜關上,拿起紅瓷瓶祛疤藥,折回床榻坐下。他拉著霍瀾音的腳踝,將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腿上,褲腿擼到膝蓋之上,整個疤痕累累的小腿露出來。

“嗤。娘子以前是多怕死的一個人。這又是勇戰狼群,又是替人擋刀。嘖。”

他口氣實在別扭,霍瀾音選擇沉默。

見衛瞻要打開瓶塞,霍瀾音脫口而出:“藥味兒很重,我自己來!”

衛瞻挑眉,驚訝地看向霍瀾音。他笑,道:“看來夫人這失憶症就快康復,竟還記得為夫討厭藥的味道。”

霍瀾音:……

霍瀾音當然知道什麽失憶症根本瞞不過衛瞻,可她不明白衛瞻這般不拆穿跟著演下去是為何。

演就演。

“嗯。”霍瀾音認真點頭,“看來是想起來了一點,至於剩下的那些能不能想起來就要憑運氣了。”

她從衛瞻手中拿過那瓶祛疤藥,看向衛瞻。

對上霍瀾音的目光,衛瞻將霍瀾音的小腿從他腿上拿下去,起身下床走出房間。

霍瀾音望著衛瞻走出去的背影,心想——至少,他沒有遇刺身亡。

她收回思緒,低下頭,認真給自己小腿上的疤痕塗抹祛疤藥。即使她知道她身上的疤痕實在太嚴重,根本沒辦法除去,這半年她也堅持了下來每日塗抹。

鶯時端著水進來,一陣急促地小跑。

“姑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昨兒晚上我一夜都沒敢睡!”鶯時紅紅的眼睛證明了她可沒有說謊。

“那人是大殿下。”

“砰”的一聲巨響,是鶯時手中的銅盆落地的聲響,裏面的水灑濺出來,弄濕了鶯時的裙子。

“怎、怎麽可能!”鶯時瞪圓了眼睛。她腦海中都是剛剛迎面遇見衛瞻時,他的那張臉。

“大殿下怎麽會長成這個樣子……”鶯時連連搖頭。

霍瀾音對鶯時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若不是衛瞻自己說出來,她也絕對不相信這個連聲音都大變樣的京中紀公子會是衛瞻。

“不要與馮叔一家人說。這事兒他們知道了沒好處。不過他們定然會問起,你便與他們說他是我相公就好。”

鶯時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遲鈍地點頭:“哦……”

她木訥地蹲下來,擦著地上的水漬,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霍瀾音每次給自己塗抹藥膏的時候,瞧著腿上的疤痕總是忍不住嫌惡,亦忍不住想起那段不好的記憶。

比往常遲了許多的早飯桌上,馮叔一家人新奇地偷偷打量著衛瞻。

“哇,今天早上有肉吃!”小芽子開心地翹起唇角。

馮嬸趕忙對小女兒做了個手勢,讓她不要吵鬧。小芽子眨眨眼,看了看霍瀾音,又偷偷去看衛瞻。

衛瞻掃了一眼桌子上的幾道小菜,除了他面前的這一道,其他都是素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