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咦?

心衣呢?

霍瀾音隱約記得她隨手將心衣搭掛在桶沿兒的。難道是她記錯了?她轉頭去看狹小浴間裏除了浴桶外唯一的一張椅子。椅子上搭著她脫下的衣物。

難道在那裏?

她想去翻找,可是……

她擡起眼睛仰望著衛瞻,眼中秋水盈盈。她慢慢矮下身子,將鎖骨埋在水下。她的眼睛濕了,被衛瞻看在眼裏,莫名想將那一根根黏在一起的眼睫分開。

然後,衛瞻就伸了手。

最初,他真的只是想撥一撥她長長的眼睫,而已。

真的。

畢竟他只是覺得好聞,才進來聞一聞。

真的。

然而一個時辰後,浴間裏一片狼藉。浴桶裏的水灑出大半,椅子翻倒,原本堆放在椅子上的衣物淩亂落了一地,被地面的水漬濕透。

霍瀾音蜷縮著側躺在地面濕衣物上,沒什麽力氣,連喘息都變得輕淺。

“別著涼。”衛瞻將自己寬大的外衣扔在霍瀾音濕漉漉的身上,推門走了出去。

霍瀾音沒動,闔上了眼。

半晌,小木門又被推開。

霍瀾音略帶疲憊地開口:“鶯時,大殿下走了嗎?”

“鶯時?”霍瀾音下意識地扯了扯蓋在身上的衣服,睜開眼,對上衛瞻審視的目光。她捏著衣角的手一緊,又松開,柔聲說:“我以為殿下已經搬去葳蕤院了。”

衛瞻沒說話,他俯下身來抱起霍瀾音,抱著她走出去。他將霍瀾音放在床榻上,拿來寬大的棉帕和幹凈的衣服放在霍瀾音面前,開口:“收拾好,跟我搬過去。”

“好。”霍瀾音垂著眼睛柔聲應著。

衛瞻剛轉身,聽見她的回應又轉過頭,伸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錦帕蓋在她的頭上。雪色棉帕遮了視線,霍瀾音還沒來得及扯開,衛瞻寬大的手掌已經壓住了她,給她揉擦著濕漉漉的長發。

霍瀾音舉起的手尚未碰到棉帕,默默放了下來,任由衛瞻給她擦幹長發。

不得不說,衛瞻天生手勁大,著實不算舒服。

藏在袖子裏的心衣透出一點,衛瞻一怔,立刻低頭去看霍瀾音。雪色棉帕搭在她的頭上,遮著視線,她看不見。衛瞻若無其事地將濕透的心衣往袖子裏塞了塞,繼續給她擦幹長發。

小豆子昨夜就將東西收拾好。霍瀾音這邊東西也不多,鶯時也很快收拾妥當。霍瀾音遲了衛瞻兩刻鐘,往葳蕤院搬去。

堂廳裏,衛瞻懶散坐在一張藤椅裏,兩條大長腿交疊,腳踝搭在身前的小幾。

江太傅給他診了脈,點頭道:“最近睡得多,果然好了些。”

他又苦口婆心:“讓之,良藥苦口,不能再不喝。”

站在門口的小豆子急忙賠著笑臉進來,手裏端著藥。

衛瞻撩起眼皮瞥了一眼,道:“拿滾!”

小豆子臉上的笑一僵,立刻苦著臉求助似地看向江太傅。江太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轉頭剛好從敞開的門看見霍瀾音帶著鶯時和姚媽媽搬來,正穿過院子。他摸了摸胡子,道:“送去給夫人服下。”

衛瞻擡眼,看著小豆子跑去攔下霍瀾音,霍瀾音幾乎沒有猶豫,雙手捧著漆色的碗,指尖兒纖細瑩白。她微微仰著頭,將苦澀的湯藥一飲而盡。

衛瞻皺起眉。

那玩意兒多臭啊……

江太傅笑眯了眼,捋著胡子慢悠悠地說:“妙哉,妙哉!”

“老頭兒,你怎麽那麽招人煩?”衛瞻起身,帶倒了椅子,摔門走了。

小豆子跑了回來,撓著頭問:“大人,這藥給夫人喝對殿下真的有用嗎?”

“沒用。”

“那您還讓夫人喝?”小豆子驚得瞪圓了眼。

江太傅成足在胸,笑道:“要不了多久,殿下就會喝藥。”

小豆子把腦袋瓜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

“不信?”江太傅笑著問。

“不信!”

江太傅敲了敲小豆子的腦袋瓜,道:“你就等著瞧!”

鶯時在屋裏給霍瀾音整理床鋪,霍瀾音本想幫忙,可實在是沒做過這些事情,只能添亂,想到姚媽媽病著,便去隔壁看望姚媽媽。

從霍瀾音有記憶起,姚媽媽的身體就一直不大好。前幾日大雪日夜不歇,姚媽媽整夜整夜站在外面守著霍瀾音。這折膠墮指的天兒,讓她又病了。

霍瀾音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姚媽媽的咳嗦聲。

“阿娘?”霍瀾音推開門。

姚媽媽坐在床沿,見霍瀾音進來,將手中的東西收進了針線筐。

霍瀾音挨著她坐下,溫聲道:“阿娘身體如何了?可都按時吃藥了?”

“都吃了,我挺好的,別掛心。”

霍瀾音看著針線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阿娘是在給荷珠做襪子吧?其實阿娘不必背著我。你記掛她再尋常不過。若真的因為不是親生女兒,過往十六年的感情全部舍棄才讓人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