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霍瀾音剛走出小院子,迎面撞見正往這邊來的周荷珠。霍瀾音掃了一眼周荷珠身上的草綠色鬥篷。這件鬥篷是宋氏上個月給霍瀾音做的,丫鬟送來時,荷珠曾連連誇贊十分好看。霍瀾音還一次未曾穿過。

霍瀾音收回視線,問:“你是來找我?”

霍瀾音打量周荷珠的時候,周荷珠也在上下打量著霍瀾音。霍瀾音身上穿著茶白的舊鬥篷。周荷珠知道這件鬥篷一點都不禦寒,跟她現在身上的這件草綠色的鬥篷沒法比。尤其是有風的時候,寒風能輕易吹透鬥篷。這件鬥篷曾是周荷珠穿了兩個冬天的,她還記得當初拿了霍瀾音給她的賞錢,她咬了牙才舍得買。

“母親讓我找你,多問問明日生辰宴的事情。不過看你似乎有事要出去。”周荷珠說道。

“是去大殿下那裏。”

“那是耽擱不得。”周荷珠點點頭,向一側退了一步讓開路。

霍瀾音輕輕頷首,也不再多言,繼續往前走。

周荷珠忽然說:“雖然這件鬥篷沒有那麽禦寒,可是我喜歡得很。因為是第一件我自己去挑買的鬥篷。那時候我抱著它心想以後好好伺候姑娘,可以得更多的賞錢,說不定還能買更暖和的。”

霍瀾音背對著周荷珠,聽她說完這些。她回過頭望著周荷珠,詢問:“二姑娘是想留著做個念想?”

周荷珠從回憶裏回過神來,擡眼對上霍瀾音的目光,問:“可以嗎?”

霍瀾音低頭解開胸前的系帶,將鬥篷脫下來,遞向周荷珠。

周荷珠望著霍瀾音臉上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去接。

一旁跟著霍瀾音的姚媽媽望著周荷珠,欲言又止。這些日子,她沒有再見過這個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今日見到,周荷珠也是一眼不曾望向她。或許這孩子還會因為叫一個乳娘十六年親娘而覺得恥辱。姚媽媽只能沉默跟著霍瀾音轉身離開。

周荷珠抱著那件茶白色的鬥篷,目送霍瀾音走遠。

跟在她身後的丫鬟鳶時不解地問:“姑娘,這件鬥篷已經很舊了,您真要留著?”

周荷珠捧著鬥篷送到鼻前聞了聞,上面有好聞的香味兒,那是霍瀾音的味道。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把鬥篷遞給鳶時,道:“拿去扔了吧。”

她拉緊身上這件草綠色鬥篷的衣襟,腳步匆匆地往回走。

鳶時想了想,小跑著追上周荷珠,笑著說:“姑娘,您就別理她了。反正您很快就要嫁到沈家去……”

今年冬天真的很冷,從未有過的寒冬。

又開始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雪落在霍瀾音的青絲上。

“要不,我回去再給你拿件棉衣吧?”姚媽媽說。

“不用了。不冷。”

霍瀾音心平氣和地走進望霄院。一個清秀的姑娘腳步匆匆往外走,懷裏提著幾包藥。霍瀾音多看了兩眼她手中抱著的藥。擦身而過,霍瀾音不由停下腳步,問姚媽媽:“你可見過這個人?我怎麽瞧著眼生得很,不像府裏的丫鬟。”

姚媽媽搖頭:“是眼生,以前沒在府裏見過。興許是大殿下這邊的人吧。”

霍瀾音沒說話,沉默地往裏走。她瞧著那姑娘懷裏抱著藥,不由想到前段時日以藥為飯的日子。

霍瀾音心裏驚了一下。

莫不是大殿下真的要重新喂出一個新“藥引”來?

霍瀾音心裏怦怦跳著,加快幾分。

是因為她生病了,有幾日沒過來?還是因為衛瞻厭惡她?

霍瀾音不由不安起來。她連逃跑的幾條路線都爛熟於心,倘若最後衛瞻對她不滿意換了個女人,不帶她離開西澤……

霍瀾音剛思索著,忽聽見屋子裏好像什麽瓷器摔碎的聲音,緊接著,又是“轟隆”一聲,像是桌椅被踢倒的聲音。霍瀾音趕忙加快了腳步趕過去。推開房門,目之所及一片狼藉。

奚海生和小豆子兩個人合力將衛瞻壓在椅子上,林嬤嬤和江太傅用沉重的鐵鏈一圈一圈將衛瞻捆綁在椅子上。

“這是怎麽了……”

霍瀾音話音剛落,衛瞻忽然發力,圍在他身邊的四個人頓時被震開,而那沉重的鐵鏈也被震得寸寸斷裂。

衛瞻喉間發出古怪的嘶吼聲,像咆哮的野獸。他橫沖直撞地朝門外跑去。

“攔住他,不能讓他跑出去!”江太傅急喊。

立在門口的霍瀾音瞧見衛瞻沖過來,他今日沒有戴帷帽,只帶著張牙舞爪的面具,露出一雙猩紅的眼。他的瞳子黑得駭人,眼白卻是如血的紅。

霍瀾音嚇得轉身想跑,卻因為江太傅的話不得不鼓起用力攔在那裏。她知道這以人為藥的偏房是江太傅所做,倘若她這個時候躲開,恐怕江太傅更要換人。

霍瀾音想也不想,鼓起勇氣張開雙臂牢牢抱住衛瞻的腰。

隔著厚厚的衣料,霍瀾音也因衛瞻身上的寒意打了個寒顫。衛瞻整個人像一塊冰,寒冷得毫無人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