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外面忽然響起爭執聲,緊接著是鶯時的一聲尖叫。

霍瀾音頓時變了臉色。必然是錢媽媽又找事欺壓姚媽媽。

錢媽媽和姚媽媽積怨已久,自從發現她與荷珠被抱錯,錢媽媽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陰陽怪氣地嘲諷。明顯把打壓擺在了明顯上。先前她是府裏得寵的千金,姚媽媽身為她的乳娘,錢媽媽即使恨透了姚媽媽,也不敢放肆。

可現在不一樣了。整個府裏不知道多少人幸災樂禍,更別說和姚媽媽有舊仇的錢媽媽。

霍瀾音哪裏還顧得上喝藥,趕忙把藥碗往床旁的小幾上一放,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雖然江太傅醫術高超,可也沒有半日就痊愈的道理。霍瀾音剛剛下了床,雙腳踩在地面,像踩在棉花上一般,更是一陣眩暈,險些站不住。

林嬤嬤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道:“夫人不宜下床。”

“多謝嬤嬤。”霍瀾音緩了一會兒,眩暈的感覺消失,她輕推開林嬤嬤,踩上鞋子,匆匆往外走去。

林嬤嬤皺眉,看了一眼霍瀾音沒有喝完的藥。來的時候,她是領了令要看著霍瀾音把藥喝光的,眼下她不能就這麽回去。便也只好跟了出去。

霍瀾音如今的住處狹小偏僻,身邊的人只有鶯時和姚媽媽。最近這兩日,霍瀾音都要去衛瞻那裏。姚媽媽總是陪著她,鶯時也不得閑,留在家裏時刻準備著熱水和吃的。於是,落在院子裏的積雪很厚一層,也未來得及清掃。

霍瀾音趕出去的時候,剛好看見鶯時扶著跌倒的姚媽媽起身。錢媽媽立在一旁,臭著張臉。霍瀾音心裏不由“咯噔”一聲。

她瞥了一眼錢媽媽的臉色,輕輕舒了口氣,朝著姚媽媽和鶯時緩步走去,一邊走一邊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鶯時氣得臉蛋紅撲撲的,見到霍瀾音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樣,立刻委屈地告狀:“錢媽媽不講理,居然打人!”

霍瀾音走到鶯時和姚媽媽面前,去看姚媽媽的臉。

“沒事的,沒事的。”姚媽媽連連說道,又偏轉過臉,不讓霍瀾音看見被打的地方,嘴上不停地說:“音音,你病還沒好,穿這麽少別出來。快回去,快回去……”

霍瀾音又朝前邁出一步,執意去看姚媽媽的臉。

到底是一手帶大的孩子,姚媽媽知道霍瀾音擰起來旁人是拉不住的,倒也沒再躲,讓她看見了自己被錢媽媽打紅的臉。

霍瀾音臉上沒什麽表情。

她平靜地轉身,朝錢媽媽走過去。院子裏的積雪很厚,她小小的繡花鞋陷進雪地裏,積雪濕了她雪色的褲腿兒。

霍瀾音走到錢媽媽身前停下。

錢媽媽如今對這對母女心中充滿了鄙夷,更是完全不忌憚,大大方方地明著欺負。這府裏誰不知道這對母女落勢,錢媽媽必然不會放過她們。

就連宋氏也知道,宋氏也不過是警告她不要太過分而已。

不要太過分。過分與不過分之間的那根線哪有那麽分明。

錢媽媽直視著霍瀾音的目光,連假裝都不假裝,用一種傲慢的語氣開口說道:“我打她是因為……”

“啪!”

響亮的巴掌聲,阻斷了錢媽媽接下來原本要說的話。

錢媽媽偏著頭,被這一巴掌給打蒙了。

她被霍瀾音給打了?被整個乳娘的女兒給打了?別說霍瀾音只是個賤奴的女兒,就算是以前,霍瀾音也不曾這般不給她臉面。

她怎麽敢?

她怎麽敢?

錢媽媽氣得紅了臉,扭頭瞪向霍瀾音直接問了出來:“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回答錢媽媽的是霍瀾音又甩下來的一個巴掌。

鶯時和姚媽媽這才回過神來。鶯時年紀小,懵懵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倒是姚媽媽急忙拉住霍瀾音的手腕,溫聲細語地說:“別,別沖動。”

她又擋在了霍瀾音身前,給錢媽媽賠禮:“音音發燒燒糊塗了,你別跟這孩子計較。我替她向你賠不是,給你賠不是!”

錢媽媽瞪圓了眼睛,眼中的憤怒像一把火。

“你這個勾三搭四的狐媚子給我滾開!”錢媽媽一把將姚媽媽推開,指著霍瀾音的鼻子開罵:“果真是賤人的孩子,十六年的栽培也洗不掉你骨子裏的劣性!”

她擡起手來,就勢便要打回去。

“你打啊。”霍瀾音的聲音比這天氣還要寒。

對上霍瀾音毫無溫度的眼睛,錢媽媽愣了一下,理智短暫地回歸。

不,她可以隨意打罵姚媽媽。但是她不能動霍瀾音一根手指頭,她眼下還是主子。更何況她吃了那麽多的藥被培養成藥引為大殿下所用。這個時候她若出了事,周家也不好交代。

不過是瞬息間,錢媽媽已經從盛怒的情緒裏回來,把事情的厲害關系想了個明白。她知道霍瀾音也明白眼下情景,才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