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嫁衣

翌日清晨,青姈找出副筆墨,寫了張紙條折嚴實後拿出去,給巷口賣炊餅的人。

紙條很快送到了靖遠侯府。

戴庭安拆開,上面墨跡清秀,就一個字——“可”。答復來得不算早也不算晚,他靠著軟枕半躺在榻上,目光落在她昨日蹲過的地方,想起她在床榻之側低眉咬唇,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紅,本該嬌養的韶華之齡,卻過得那樣坎坷。

不知怎麽的就有些心疼。

戴庭安沉默著坐了會兒,叫魏鳴進來,“去請夫人來一趟,有要事跟她商議。再叫人騰出廂房,過幾日會有人搬進來住。”見魏鳴面露詫異,補充道:“是謝青姈。”

“謝姑娘?她為何搬進來?”

“嫁給我,沖喜。”

極簡單的五個字,驚得魏鳴手裏才剝開的香橙差點掉地上,見戴庭安不像說笑,忙上前幾步,低聲道:“主子這是何意?在鐵山堂伺候的人都是親信,謝姑娘與主子相識不過兩月,又跟顧家那位……”他點到即止,沒敢說兒女私情的事。

戴庭安卻頷首,“我知道。”

“那還娶她?”

“母親精力有限,你更不能綁死在院裏。我受傷後想探視的人不少,得有人幫我趕蒼蠅。”他說得面無表情,見魏鳴嘴角似抽搐了下,又改口,“幫我應付訪客。且陳文毅的事越查越深,她在外面容易招鬼。”

魏鳴不甚確信,垂死掙紮,“也未必要當少夫人,給個別的身份也成。”

他很少這般僭越地深問私事,戴庭安微微皺眉,“她的生父謝冬陽曾戰死沙場。”

連著找了三條理由,顯然是心意已決。

魏鳴滿心詫異。

他分明記得,前陣子戴庭安還斬釘截鐵說這兩年不娶親,讓老侯爺著實傷心了幾日。且戴庭安身旁除了養母周氏和幾個牢靠仆婦,其他都是走在刀尖的鐵漢,從不留嬌弱女子。沒想到受個傷的事,竟平白改了主意。

他心裏暗自感慨,又小聲嘀咕著給他再添一條,“她還長得很漂亮。”

聲音雖低,卻落入了戴庭安耳中,那位眉目微沉,瞪了過來。

魏鳴趕緊往後躲,“是屬下多嘴,這就去辦。”說完快步出了屋門,回頭掃了眼緊閉的窗扇,想起昨日帶青姈進門探視的情形,一時間竟沒能回過味來。

他昨天究竟做了什麽?

比起魏鳴的震驚,周氏聽到這決定時雖覺意外,倒還穩得住。

親手教養長大的兒子,她相信戴庭安的眼光。

他既要娶,她也不會阻攔。

陳家獲罪落難,門第懸殊,以侯府之尊娶罪臣之女太招眼,若是沖喜倒還說得過去。娶過來後善待人家姑娘,有她和戴庭安護著,必不會受委屈。且消息傳出去,旁人見戴庭安傷勢沉重到這等地步,其實是好事,或許還能幫個大忙。

周氏斟酌後答應了,安排人灑掃庭院廂房,準備聘禮婚事。

分派妥當,又到老侯爺和長房跟前提了此事。

先前闔府上下眼見戴庭安重傷歸來,昏迷不醒,這兩日鐵山堂閉門謝客,郎中時刻守在院裏寸步不離,顯然傷勢極重。

雖說此事倉促,但老侯爺原就盼戴庭安能娶妻成家,長房對侄兒的婚事不好置喙,有周氏主持大事,倒也無話可說。至於沖喜人選,青姈的相貌沒得挑,陳文毅雖是罪臣,因為人清正,老侯爺對他的印象卻不錯,加之青姈生父是為國捐軀的武將,更增好感。

既是戴庭安親自選定,也只能由著他。

要不然,給人沖喜這種事,有點身份的人家誰會願意?

周氏擰著眉間愁苦說清楚緣由,事情很快敲定。

……

戴家辦事很快,不過兩日便備齊了禮,遣人登門提親。

提親的那天風和日暖。

幾樣登門禮擺在院中,媒人說明白來意,陳紹夫妻倆險些驚掉下巴。原以為青姈招的只是鎮國公府的顧藏舟,哪知顧家還沒信兒,靖遠候府卻登門提親來了?那紅綢裹著的禮惹人眼饞,但沖喜的名聲畢竟不吉利,陳紹夫婦猶豫間,青姈推門而出。

她仍是家常打扮,珠釵挽發,春衫清麗。

那雙妙麗眉眼沉靜如水,不見半分波瀾。

她越過陳紹夫婦,親自接了庚帖。

屋裏沒地方坐,只在破敗鄙陋的院裏擺兩張凳子,請人喝茶。媒人說戴庭安傷勢極重,不好拖得太久,一概成婚禮儀皆從簡,當早日擡進門沖喜為宜。

青姈皆答應了,眉間不露悲喜。

這情形與前世何其相似,只是彼時戴家是長房受攛掇後撮合此事,她嫁得尷尬,這回是戴庭安親自提議,許她安穩,由周氏親自操持。彼時她對聲名冷厲的戴庭安忐忑畏懼,心底抗拒卻不得不順從,這回她是心甘情願尋求庇護,戴庭安亦不似從前陰鷙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