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靈犀

張獵戶想了半晌,叮囑妻子:“不管白起有沒有那個心思,這件事情可都不能出去亂說。不然傳了出去,到頭來吃虧的還是咱們閨女。”

張李氏連忙點頭,小聲應道:“這個我當然明白!我就是自己拿不準,所以才想問問你是怎麽想的。你放心,就是閨女那兒,我都沒有透半點口風呢!”

張獵戶點點頭,頓了頓,又擺手搖頭低聲嘆道:“不過,這件事情可容不得咱們怎麽想,也不僅僅是看白起那小子怎麽想,關鍵還得看老白兄弟是怎麽想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呐。

說罷,見妻子一臉失望又隱含期待,顯然是對這件事情上了心,有了盼頭。

怕將來事情如果不成,妻子難免失望傷心,張獵戶想了想,便將今日在白家的見聞說給她聽,也好提前讓她心裏存個底兒。

“晌午我們是在老白兄弟那裏吃的。酒吃多了,老白兄弟一時得意,就沒有忍住,跟我們說了件稀罕事兒。”

張獵戶皺著眉頭,嘆息道,“說是白起的東家,看中了他的機靈和上進,有意將幺女許配給他呢……”

“啊?”張李氏瞪眼低聲驚呼,“還有這樣的事!”

白起的東家姓王,在秀水河子鎮上開了間馬行,憑借與瓦剌臨近的地理優勢,主要從事將關外瓦剌的良馬販進大周的生意,偶爾也將大周的糧食布匹等賣往關外。

這種涉外的買賣,秀水河子鎮上可不止王家一家,但是做得最好的,就要數王記馬行了。

這不僅是因為王老板相馬多年眼光毒辣,買進的都是上等的良馬,銷路極好,價錢也高,利潤大;更重要的是他上頭有人,打點周全,輕易沒人敢去尋他的晦氣。

在秀水河子鎮,誰沒有聽說過“相馬王爺”的名頭?

張李氏一聽,就知道自家不是對手,不禁失落長嘆道:“那這麽說起來,哪怕是白起真的對咱們閨女有了心思,這件事情也不可能成了……”

白明這擺明了是想讓白起娶個出身好的媳婦兒,一改白家世代獵戶的身份,眼下有了王老板的青睞,他當然不會同意白起娶個“打虎女英雄”回去了。

張李氏臉上神采頓失,低聲呢喃:“啊,這樣啊……”

張獵戶點點頭,也長嘆一聲,暗道可惜。

如果沒有今天這樁事情,他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讓白起做自己的女婿的。

畢竟,兩人一個是未來的賬房先生,獾子寨讀書改行的第一人,人人稱贊仰慕;一個是“打虎女英雄”,獾子寨人人避娶的姑娘家,壓根兒就不是一路人嘛!

這麽一想,張獵戶心頭頓時一輕,反過來勸說妻子:“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不成還好些呢!免得將來親家結不成,反倒結成了仇家。”

結親可不單是兩個孩子的事情,是兩家,甚至是更多人的衡量磨合呢。

張李氏知道丈夫說的對,可是一想到自家閨女都十六歲了,這親事還沒有影兒,而且甚至可以預見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自家閨女都會乏人問津,而眼下這樁姻緣又似乎是“高攀不上”,她這當娘的心裏就忍不住煎熬難受。

“行了,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你不許再多想,更不許和別人提起,包括咱閨女那裏,也不能露半點口風!”

張獵戶這個當爹的心裏也不好受,見妻子傷心失望的,心裏更加堵了,幹脆丟下一句話,扭頭就出去了。

外間,絲毫都不知情的韓彥和舒予師徒二人正在拿著白起新送的《三字經》上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韓彥字正腔圓,不急不緩,讀一句,停一息,等著舒予跟讀。

盡管是早就爛熟於心的蒙童讀物,但是舒予還是認真地聽一句,學一句。

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她就是再“天賦英才”,也不可能短短幾天的時間就從一個大字不識一個“文盲女獵戶”,直接將《三字經》給背得滾瓜爛熟。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女聲瑯瑯,繞梁不絕。

舒予這樣認真向學的態度,讓做夫子的韓彥十分滿意。

也讓剛從灶房過來的張獵戶很是得意。

出了個讀書認字的賬房學徒兒子,老白兄弟就高興得似乎他自己個兒也矜貴了起來似的,如今竟還想著將來全家都搬到秀水河子鎮上去住,另外尋個營生,徹底擺脫又累又苦又危險的獵戶生涯呢。

可是他家閨女也不差啊!

聽聽,瞧瞧,這架勢,估計不久獾子寨就得出個“女秀才”了!

這麽好的閨女,武能射箭打虎,文能背《三字經》,怎麽就沒有人肯上門求娶呢?

張獵戶心裏不順,又想著正逢新年也沒有什麽事兒,幹脆直接去了東間,倒頭炕上睡了。

別的不說,白起那小子從鎮子上帶回來的酒味道確實不賴,他晌午多喝兩杯,這會兒還暈暈乎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