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4頁)

“不是。待到月底離開時再單獨呈交給君父。”李恪昭略勾唇,垂眸覷她。

“我請你進書房來陪,原還指著你能貼心地替我研墨添水之類。你倒好,竟拿我做枕頭?!”

入冬之後,團山屯軍各項事務大致捋順,歲行雲閑散許多,只要軍尉府無事,她便躲在家吃吃睡睡,恨不得將之前半年的忙碌疲憊一次補足,能躺著絕不坐著。

到了遂錦後更是愈發貪睡,隨時都在打呵欠。

歲行雲笑著閉目,口齒不清地嘟嘟囔囔:“研墨添水?你自己沒手麽?以往我上團山練兵時可沒請過你幫我扛刀。也別指望我六公子我替你謄抄。當年在儀梁時,也不知是誰寫了個‘醜’字嘲我。”

“你近來愈發愛翻舊賬,”李恪昭自知理虧,溫厚手掌蓋住她的眼皮,“罷了,我認命給你做枕頭。一天天的,也不知哪兒來這麽多瞌睡。”

就這麽左手替她遮著光,右手執筆蘸墨,繼續字斟句酌地修改那份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奏報。

眼皮被溫熱掌心柔和煨住,歲行雲的呼吸漸漸平穩,眼見就要進入綿甜酣夢。

突然,仿佛有一道悶雷在她腦中炸響。

她驚駭睜眼,猛地跳了起來,居高臨下瞪著李恪昭。

李恪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大動靜嚇了一跳,筆尖走偏,在竹簡上劃出斜斜一撇,顯然新寫的這遍又作廢了。

他沉聲回瞪她:“歲行雲,你……”

歲行雲腦中亂糟糟,自己也不懂自己在說什麽:“我、我沒事,我很好。我只是突然想起,似乎有兩三個月沒來癸水了,而已。”

李恪昭傻眼良久,倏地站起身來:“……而已?!”

分明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而什麽已!

李恪昭如臨大敵,火急火燎求見了縉王,延請太醫往府中替歲行雲診脈。

太醫診脈的結果是:疲累久積,加之冬寒重眠,只需安生修養,膳食滋補,過一陣就無事了。

送走太醫後,白激動一場的兩個傻子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緩過神,雙雙沒好氣地笑出了聲。

*****

十二月十五,一年一度的大朝會如期到來。

包括李恪昭在內的各地主政者們依次稟了當年政績,王君及卿大夫們再輪流質詢與關切,之後便是嘉許封賞之類。

一切仿佛與往年沒什麽不同,直到三公子妻舅、上陽君陳之道捧芴而出,彈劾六公子李恪昭的屏城新政。

“……雖屏城民生大好,足見新政之功。然,屏城郡府允女子出門謀生、準予其承襲家業,並認可女子掌家甚至立戶,屏城軍尉府更是荒唐任用女將女卒,此等種種,實在有悖天道倫常……”

陳之道顯然有備而來,滔滔不絕,義正辭嚴。

有他投石問路,三公子、五公子各自陣營都有人挺身而出,附和陳之道對李恪昭的撻伐。

很明顯,三公子、五公子今日已達成默契共識,暫且放下爭鬥,先合力踩死李恪昭,之後二人再決勝負。

庭上大多數人都目不斜視,一言不發。

今日能站在此處的誰不是人精?用腳趾頭都能想通陳之道為何忽然對李恪昭發難。

自太子臥病這大半年來,縉王對繼任儲君之事一直絕口不提,對屏城新政也不置對錯,因此誰也吃不準當今王君對六公子李恪昭是個什麽心思。

如此形勢下,與三位公子並無直接利益關聯的聰明人都知該明哲保身、少說少錯。

而李恪昭從頭到尾面無表情,連眼角余光都沒給誰一點。

待陳之道說完,縉王咳嗽一陣後,渾濁的眼神看向李恪昭:“可有自辯?”

這一年裏少了太子分擔國事,縉王操勞許多,肉眼可見地衰老不少。入冬後又有寒疾反復,說起話來有些中氣不足的痰音,叫人愈發難辨喜怒。

“無。新政是對是錯,自有君父裁奪。”李恪昭不卑不亢,不急不惱。

縉王幾不可見地頷首,又看向陳之道:“依陳卿所言,屏城新政弊大於利?”

“君上英明,”陳之道捧芴躬身,旋即站直,“君尊臣卑、父尊子卑、男尊女卑,此乃天道綱常,亦是國之基石。若基石不穩,則國有遠憂。”

“如今屏城新政已成定局,若要修正此錯漏,當如何解法?”

縉王這個問題讓在場許多人為李恪昭捏了一把冷汗。這話怎麽聽,都像是要斷定新政有錯了。

陳之道面有淡淡喜色:“換人主政即可。”

縉王不置可否,再度看向李恪昭:“依你現今對屏城的了解,你三哥、五哥,或上陽君本人,誰更適合接掌屏城。”

李恪昭眉梢輕揚,執禮道:“積玉鎮前鑒猶在,上陽君顯然不是恰當人選。”

此言一出,朝臣中又不少皆低下頭去,拼命抿唇忍笑。

積玉鎮本屬上陽君陳之道封地,當初就是因他懶政疏忽,才導致積玉鎮被代國強占,最後還是李恪昭的人將之收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