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4頁)

如今她不再是什麽“苴夫人衛氏”,甚至不再是“苴國屏城衛氏外嫁女”。她是縉國平民女衛令悅。

不附屬於任何宗族,孤身立在天地間,頂起屬於自己的衛氏門楣。

如今這宅子曾是衛氏故宅之一,有了新身份後,衛令悅最先想到的自是買回這座宅子做棲身之所。

倒也不念想什麽,圖個心安罷了。

“其實與之前的屋主接洽頗為順暢,可本地鄉紳見我是外來,又是孤身女子掌家,自不好相與,”衛令悅冷冷哂笑,“他們齊齊攔阻,非說買田置地這般大事,需得家中男人出面才作數。”

那時無咎已率船隊離開屏城,不知去向,衛令悅暫尋不到人相幫,很是憋屈了一陣。

歲行雲關切道:“那眼下呢?這宅子是買下了,還是暫賃的?”

“買的。我捐資了本地庠學,又另捐建一座送子娘娘廟,還在家中設了女子私塾,供本地鄉紳家的夫人、姑娘們來識字讀書。如此,那些人才松口。”衛令悅不大高興地哼了哼。

“買這宅子,再購置些田地,又添了家中物事、雇了做事人手,我手上家底便空了大半。”

“不愧是我悅姐,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就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歲行雲拊掌大笑,又寬慰道,“不是去年買的田地麽?待今秋有了收成不就好啦?到時你請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你想得倒美,我還想著找你打秋風呢!”衛令悅噙笑打趣,旋即又認真解釋原委,“鄉紳們雖讓步,由得我一個女主戶買田置產,卻沒給我什麽好田,賣給我的田地都在東門外的半山腰。”

山高霧深且陡峭,僅有幾條人或走獸踩出的淺窄小徑,尋常運糧的推車很難上下,秋收時可是天大的麻煩。

衛令悅一時再無鋪路造橋的閑錢,思慮再三後,命人多數種了茶。

“茶樹最快也要兩三年才見收成,我得靠手中積蓄撐過今年冬,可沒有大口肉、大碗酒招待你的。”

歲行雲哈哈笑:“那換我養你就是。”

“若你養我,那成什麽話了?不過,我想與六公子談筆‘交易’,”衛令悅笑著朝她眨眨眼,“能否替我居中牽個線?”

她簡單提了自己打算與李恪昭談的事。

歲行雲一口應下:“我回去就與他說。但,我只能傳話,這事我做不了主的。”

衛令悅頷首笑笑:“本就只要你幫忙傳話呀。”

此事說定,兩人其樂融融又閑話幾句。

衛令悅問了歲行雲如何出的儀梁,她便將卓嘯弑君竊國、派兵追殺等事大致講了一通。

彼此都知了近況,歲行雲這才問道:“對了悅姐,我有個家人,叫容茵的,是來投奔你了吧?”

“對,來了一個多月。女子私塾原本是我獨自教著,要脫開身做旁的事總歸不便,趕巧她說她識得些字,我便讓她去做了女先生。”

提到容茵,衛令悅面上笑意稍淡了些。

“行雲,我冒昧一問,容茵與你極親嗎?”

歲行雲觀她神色有異,心中倏地發緊:“莫不是容茵失禮冒犯……”

“別起急,她並不曾冒犯於我,”衛令悅勾唇,指尖在桌面輕點兩下,唏噓一嘆,“你要見見她麽?”

不知為何,歲行雲越瞧她的神情,就越覺得意味深長。

*****

這日是李恪昭初初到任,事情不少,忙到天色向晚才回。

飛星稟完事,想想覺得不安,便小聲提醒:“公子,行雲今日回來後便不大對勁。”

“何事?”李恪昭蹙眉。

“不清楚。她與衛令悅告別時還笑眯眯的,轉頭回來的路上就繃著臉不吭聲,”飛星撓撓頭,“她還問我要碎錢買了壇酒,抱回主院去了。”

李恪昭若有所思地頷首,徑自回了住院。

歲行雲倒沒藏著掖著,大馬金刀坐在廊下長椅上,捧著酒壇,怔忪面對青磚壁處的花窗。

一墻之隔便是小花園,她面前的那花窗正正好好框住小花園內一樹將開未開的拒霜芙蓉。

夕陽沿著她的輪廓描了金,使她的容顏與墻外的花交相映照,互襯好顏色。

今日為著要訪故友衛令悅,她早起時特意費神梳了燕尾垂髻。但她的手藝當真不如何,此刻發髻已略顯松散。

不知是否光影交駁之故,她看上去有種前所未有的落寞,甚至隱隱有一絲少見的脆弱。

她安靜而恍惚的模樣,竟美得讓人心顫心憐。這樣的歲行雲是李恪昭從未見過的。

他心中驀地揪疼,大步流星行了過去,站在她面前。

“你……”

話才出口,歲行雲便將酒壇子放到一旁,擡手環住他的腰,額角輕輕抵住他的心口下方。

“怎麽委屈巴巴的?醉了?”李恪昭沉聲低詢,笨拙而無措地輕撫她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