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3/3頁)

他只是,不太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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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悶燥,兩人都知回房也難成眠,便並肩坐在廊下說說話。

“事情嚴重嗎?”歲行雲偏頭望向李恪昭。

皎潔月光將他俊朗側臉勾出冷凝堅毅的線條,使他比以往更加沉定從容。“三日後,我需在朝會上向群臣說明事情緣由,待君父與群臣商榷後定論。”

“你向來不是個大意之人。刻意落這把柄,要的就是這結果吧?”歲行雲意味深長地壞笑。

“給你機靈壞了。”他乜她,眼底隱有笑意。

此次是蔡國生變,叛臣弑君竊位,意欲斬縉質子撕盟,於情理來說,李恪昭無詔歸國不算天大過錯。

若他老老實實按規程向君父遞交罪己書,得君父允準後再入城回府,便使此事無形中成了君王家務,在朝中不會有太大浪花。

惟有出錯,朝中百官在職責立場各異的交鋒中才會想起“質子也曾肩負兩國邦交”,進而引發對李恪昭數年質蔡功過的探討與重視。

“你有把握嗎?”歲行雲問,“朝堂陳情後,你在國中能穩住腳跟嗎?”

李恪昭並不妄言勝負,保守道:“我只能說,盡力而為。”

他閉目,握緊了她的指尖。

“當年蔡國本有意讓我五哥前去為質,我算自己‘上趕著’搶來這苦差的。那時母後被幽閉中宮已一年有余,舅父地位岌岌可危,我務必得有所為,才能稍解他們於困頓。”

可那年的李恪昭只是個半大小孩兒,還因母親的事在君父面前連帶也得冷遇,很難有什麽建功立業的機會。

惟有賭命,去質蔡,台面上勉強能得個“於國有功”的大義名聲,如此縉王對他母親與他舅父才網開一面,不至痛下殺手。

“母後她沒等我回來,在我質蔡的第一年就‘郁郁而終’。”

他以稚齡賭上性命行險路,本是為了替她余生拼出一條生機勃勃的新出路。可她懦弱地選擇了一死了之,幾乎讓他的決心與勇氣成了孤零零的笑話。

但他已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步步為營地沿著自己選的路走到如今,還將繼續走下去。

“我討厭心志軟弱之人。”李恪昭握緊了她的手,垂眸看著兩人交疊的衣袂。

“我其實不太會安慰人,光會嘴上花花的安慰根本於事無補。”歲行雲回握住他,認真道。

“在船上時你曾提過,是因隔水的代國搶占了原屬縉國的積玉鎮,控制了瀾滄江與瀅江匯流處的水道要塞,這才導致那夜無咎接應來遲。若能設法給我一隊真正的兵,無需超過萬人,我替你將積玉鎮拿回來。”

自二十多年前縉國滅陳後,一直奉行“與民生息”的國策,甚少出兵打無全勝把握之仗,以免耗人耗糧,動蕩國本。

積玉鎮地處要塞,水、陸四通八達,據聞眼下代國派駐在那裏的主將又最擅守城,若要打,或恐進入僵持互耗,這對縉國來說就是無全勝把握之仗。

若能以李恪昭的旗幟,用極小代價替縉國收復這座城,他在朝堂上就能在最短時間內站穩腳跟。

“你信我,”歲行雲語氣篤定,“但凡靠山面水之城,都是我的福地。”

說她狂妄也好,魯勇也罷,她上輩子花了七年所學所踐的正是此類地形,所學本就是無數前輩名將的經驗薈萃,這使她在當今世上占著先手便宜,不會有太多將領比她更擅此類地形。

李恪昭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好氣又好笑地疑惑道:“你這小姑娘,怎的與誰都不同呢?”

活得像萬丈峭壁上的野薔薇,美而不嬌,艷而有骨,經得起風浪,扛得過霜雪。

“若真想幫,就一直在旁看著我吧。”李恪昭笑了。頭低低的,月光掛在飛揚的眉梢上,身後有桂子隨風簌簌。

無需再去為我搏命,就這麽看著我一步步踏過漫長征途,然後,將世間最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